短篇精义

塔拉之死

  文/李紫莹

 

  在无边的黑暗与静谧之下,熊熊燃烧的篝火和人们的欢声笑语照亮了一边天空,喧嚣了一片土地。在这个高原上一年一度的盛会中,部落的女性穿戴上了最华丽的配饰,男性则带来了他们外出打猎得到的猎物,暗中攀比着。天色未暗时,他们宰杀圈养的牛羊和其他的猎物;而当夜幕将要来临时,他们升起了篝火,将处理好的牛羊和猎物放在炭火上炙烤,生长在高原上的儿女们围成一个圈在起舞,空气中是焦香的炭火炙烤肉类的味道和醇香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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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塔拉唯一被允许参加的活动,那天也是塔拉在年复一年的生活中,唯一一个能让塔拉不熟练地扯开嘴角,作出笑容的日子。虽然汉娜说塔拉笑得比哭得还难看,但是塔拉自个知道,那种热闹和喧嚣,以及心中会突然升起的一点希冀,真的真的让她很开心。

塔拉是领主府上的老仆收养的女儿,塔拉有着一头像黑色瀑布一样的头发,一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金眸和一只望之让人如临深渊般的黑眸。而在这片高原上,流传自上古祭祀的警言一直在传颂——“黑色,是为不详。”塔拉是不详之人,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当初老仆捡到她时,便想过要将塔拉杀死,可是领主却对老仆说:“怪可怜的,便由领主府养着她吧!”领主还吩咐了老仆去收养塔拉。高原上下都传颂领主的仁善,说领主是看到了塔拉像他一样灿金色的眼眸,心生不忍,不顾不详的诅咒要将塔拉养在领主府上。

 

  除去一年一度的篝火盛会,塔拉被禁止接触生人,不详的塔拉总能在篝火会上吸引若有似无的目光,打量、嫉妒、鄙夷、贪婪……这样的目光包裹着塔拉,塔拉龟缩在角落,老仆的亲女儿汉娜也不会在这时候搭理塔拉,塔拉尽肯能地让自己感觉不存在,她从小便在角落里艳羡地看着这一切,然而现在十六七岁的塔拉,吸引了太多的目光了,“不详的塔拉”,除去颜色,她宛如神作的雕刻,即便是在角落,她的皮肤就像月光一样清亮耀眼。

 

  “塔拉,塔拉,跟我来。”篝火大会结束后的几天,一反常态,塔拉被传唤出禁锢了她十多年的院子。

 

  塔拉双眼蒙着,被带到了一个昏暗的地方,一双满是褶皱的手抚摸在塔拉身上,涎水流在塔拉肩膀上,利齿撕扯着塔拉的皮肤……塔拉感受不到一点光,她拼命地往一个方向爬,又一次一次被拽回去……塔拉摸到了一个手杖,她抓住手杖拼命往后砸去,男人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松开了对塔拉的禁锢,塔拉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用跑,跌倒了就用爬,塔拉在一次跌倒后摸到了出口的门槛,塔拉没有力气了,男人再一次拽住了塔拉的脚,而塔拉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门槛,指甲抓出的划痕和手上的血液滑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

 

  塔拉被禁锢在了更狭小的黑暗中,领主府上的人说那间屋子是被怨灵诅咒的,领主要求众人不要靠近,而这个时候老仆和汉娜也喜气洋洋地和大家说,“被诅咒的塔拉”罪恶的灵魂已经被上帝收回去净化了。

 

  塔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众人视而不见的沉默中。

 

  没有人记得,没有人在意,无边无际地黑暗给塔拉带来厚重无比的梦魇,昏暗中所见领主满脸横肉的脸就会浮现在塔拉脑中,心脏像被石块压着,塔拉快喘不上气了。无边无际地黑暗,只有在黎明时分,塔拉才能好似听到在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传来的,天鹅鸣叫的声音。

塔拉还记得那天,她记得那天晨光的温暖,那天她吃到了美味的烤肉,那天她听到了人们的喧闹,那天是一年一度的篝火会。

 

  傍晚时分,塔拉循着夕阳温暖的光,走出了领主府,凭借着记忆,向人们聚集的篝火大会的反方向跑去,这样就没有人能够看到她了。她一直跑,一直跑,即是喘不上气了,塔拉还是一直跑,直到天空回光返照似地,云层映照出了像鲜血一样红的光,塔拉停下了。塔拉的眼前出现了一块明镜一样的湖泊,天空像血液一样惨红,但是映照在湖面上的时候,却折射出如梦境一般粉红色的光。远处的高山上好像能看到雄鹰在飞舞,湖边的水草静静地摇啊摇,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天鹅就在水草边上,骄矜地扬起脖颈,静静地看着塔拉,塔拉走近了天鹅,天鹅拨起清波向塔拉游去,天鹅对着塔拉转圈圈,塔拉伸出手试探着想抚摸圣洁的白天鹅,白天鹅伸着脖子主动靠近了塔拉的手,白天鹅还亲昵地蹭着塔拉……

 

图片来源于网络

 

  天边只剩下一条缝隙的夕光了,塔拉伸手去摸天鹅雪白的翅膀,天鹅头也不回地向湖中央游去,塔拉很着急,塔拉跳进了水里,想追上天鹅,塔拉一直游啊游啊,看着远处的白天鹅,但很快就连背影也看不见了,一直游到了湖的中央,塔拉回头看着她游离的岸边,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其实并不会游泳,塔拉拼命挣扎着,“天鹅会回头救她吗?”塔拉想,“但是好像不会。”塔拉挣扎得更厉害了,塔拉也沉没得越来越快,水从鼻腔和咽喉灌入了塔拉的身体了,塔拉越来越沉,直到塔拉失去思考的能力,丧失了感受不甘的情绪,在那一刻,塔拉庆幸于死亡,因为那些痛苦的感觉好像也随着意识的失去而感受不到了。

 

  塔拉什么都不去想了,塔拉埋在了湖里。

 

编辑 李紫莹

审核 邓雯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