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紫莹

　　黑孩生长的那片旷野很美，有河流，河流上有喳喳的鸭子，河堤的漫坡上长着紫穗槐，河堤外是黑土的原野，在这里长成的黑孩，让人感觉是无忧无虑的。

　　然而黑孩只是一个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干瘦突兀的、瞪着一双黑洞洞双眼的小孩，或者说一个有人性的骨瘦如柴的兽类，他像兽类一样活着，他几乎不说话，执拗地做着自己的事，在这样一个人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没人有余力去照看这个后娘养的小孩，他身旁的人只是带着微弱的恻隐之心对待他，逗弄一下，嘴上关心一下，安排一些劳苦但并不会致命的工作，除了小铁匠，好像并没有人在实际上给过黑孩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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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孩还是只穿一条大裤头子，光背赤足，但也看不出他有半点瑟缩……民工们看着他赤脚踩着石头上积存的雨水走过工地，脸上都表现出怜悯加敬佩的表情来。”黑孩穿着这样少，与身体的冰冷作对比的是他十分向往“火”，老铁匠说：“黑孩，怪不得你死活不离开铁匠炉，原来是图着烤火暖和哩。”黑孩不穿老铁匠给他的油腻褂子，而是选择为铁匠拉火工作，能在铁匠炉拉火工作，是可以安身立命干一辈子的，一辈子都会暖和。

　　就像后来，姑娘和小石匠问黑孩：“回家吗？”“后娘会给你留门吗？”，而只有小铁匠说：“别回家，我收你当个干儿子吧，又是干儿又是徒弟，跟着我闯荡江湖，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刚开始黑孩不懂小石匠二人和小铁匠说的话的区别，他看到姑娘和小石匠对他那么好，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一个金色的，晶莹剔透的红萝卜，它线条流畅优美，泛着金光，内里苞孕着活泼的银色液体。在小铁匠恼羞成怒踢黑孩时，黑孩甚至一头扎到了姑娘怀里，而小石匠稳稳托住了他。然而后来的事实是，姑娘和小石匠在地里野合，很快就把黑孩忘了。

　　黑孩只有那个打骂他，让他去偷萝卜的小铁匠。这也是为什么在小铁匠被小石匠卡着脖子按着脑袋乱捶的时，黑孩趴到小石匠身后使劲将石匠往后扳。小铁匠打骂他也好，但是却是他唯一的依靠。

　　黑孩后来穿了一身大的新衣服和新鞋子，我猜想到，那是否是老铁匠准备送给小铁匠的呢？老铁匠之于小铁匠，小铁匠之于黑孩，就像宿命一样相像。

　　透明的萝卜再美，也是偷来的；而黑孩从后娘到小铁匠，依然只是独自在旷野上独自残酷生长。

编辑　李紫莹

审核　邓雯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