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怡敏

“我要睡了，麻烦帮我关下月亮。”我听见地球这么说。

       这大概是我第3127次看到地球和月亮闹别扭了。我把头悄悄凑近太阳的肩膀，小声说：“这大概就是欺软怕硬吧，要不然为什么不在午睡的时候要求说把你关掉。”

       太阳目不斜视：“把我关了，你会气得把他撞到银河系之外的。”

       我心想，这倒也是。不光是我，其他七个兄弟姐妹也会和他打起来的——哦，是六个。

       冥王星搬出去好多年了，我依旧不习惯，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当上老大开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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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神的这一小会儿，月亮已经把地球哄好了。“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这是地球上名为“人类”的物种近几年流行的一首歌，可真是适合地球和月亮这一对小情侣。他们常年吵吵闹闹却又彼此偏爱，观看他们的恋爱日常可以说是我的消遣。

       说起来我可羡慕地球了。他有他的月亮，有我们都没有的美丽外表，上面还生活着“人类”这种有趣的生物。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地球开着24小时不间断的直播，我不仅可以天天看到他与月球打闹，还能看到上面的人类在做着一些新鲜的事情。

       我猜，人类也是很喜欢地球与月亮的爱情故事的。他们把人类之间想要相互靠近的冲动称为吸引，把地球与月亮之间那种解不开的牵绊叫做“引力”;人类自己情感波动汹涌澎湃叫做“心潮”，而地球上海面受月亮的影响产生的起伏涌动名为“潮汐”;他们的神话里，月上仙子与人间英雄有着遗憾却美好的爱情，他们的诗文作品中，将“今晚月色真美”作为宣告爱情的隐喻。

       地球第几万次对着我朗读人类歌诵月亮的词句。我怀疑他是向人类进行了什么暗示，借充满才华的人类之手，给月亮送上一篇又一篇的情诗。

       但月亮就吃这一套。地球摆出一副得意又无辜的样子，说人类依附着他生活，受他影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随后又换上一脸故作可惜的表情，说我们没有孕育生物，我们自然不会懂。

       我想揍他。我心想，要是我的身上有人类生活，我一定按着他们的头给太阳写歌颂的诗篇，一年365篇不重样。不过现在人类也写了很多了，也是，太阳这么温暖又耀眼的存在，谁会不喜欢呢？

        这时候地球突然“啊”一声，伸手往成堆的纸张里掏了一会儿，摸出张碟片来。他把碟片塞进机子，调大音量，叫了我一声。

       “姐，”他说，“人类也写了和你有关的歌呢。”

       我看了一眼——《水星记》。从名字看像是专为我写的一般――但我想，大概不是。与太阳关联的行星里，我是最小的一个，又离太阳那么近，得了人类一个“环境恶劣”的评价。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觉得人类有缺陷的点：他们太以自我为中心了。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哪里不好？那是于我而言最好的地方。

       但我看了一眼歌词，便又开始夸赞人类了，他们道出了了许许多多汹涌在我心中，却又无法被我贫瘠的语言表达出来的情感——“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做个梦给你，触手可及无法靠近。”我不知道人类想要对谁说出这些话，可在这一刻，我竟然觉得这些我触不可及的小小生物，是懂我的。

       可太阳他从来不懂——我从来就没有想着撞地球，我想一头撞上的，一直是他。如人类说的飞蛾扑火一样，撞得粉身碎骨才好。

       大概是我一直盯着他吧，太阳突然看我一眼：“你看我干什么？”

       我若无其事地看向一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要睡了吗，我可以帮你关下水星。”

编辑 徐晗驰

审核 雷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