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晓彤
故乡是一个普通安宁的小村子,多少年平平淡淡地走过,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朴实的后生,也孕育了一棵又一棵朴实的草木。
幼时最清晰的记忆,是呼朋引伴在长满青草的田野上奔跑的时光。小小的人对着大地,永远有浇不灭的热情。追逐嬉闹着,累了倦了便找处阴凉,三三五五地躺下。那时的树想来极高大,叶子层层叠叠、密密匝匝,饶是阳光也一丝一缕都挤不下来,甚合我们的心意。黄土地上满是青草,随便一躺保管身上沾不了丁点儿土。况那草怎就那么软呢,躺去有几根在颈畔钻出来,风一吹便柔柔地抚弄我的脸颊,像母亲温暖的指尖。空中尽是清凉的草木香,在炽热的夏日,不知有多少次惬意凉爽的小睡,就这样盛满了青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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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大些,胆子也大了起来,什么都想尝尝,倒让我们品到了不少大地馈赠的美味。春天刚站住脚没几天,草芽儿就蹭蹭地冒了出来,这时我们心里便是如猫挠般的急切,因为我们知道,这时冒出的不是草芽儿,是甘甜。艰难地熬上几天,草已长得像模像样了,我们也便可以漫山遍野地“扫荡”一种叫做“谷荻”的植物了。这或许是草种,它幼时嫩嫩地包在草叶中时是我们的最爱。跟小伙伴们寻够了,便握着一大把“谷荻”随便坐下来。迫不及待地剥开草叶,里头便是奶白奶白的“果肉”,甘甜多汁,嫩得入口即化。那香甜丝丝缕缕地传到心底,织出一张幸福满足的网,网住温柔春风,网住草长莺飞,网住清香四溢的旧时光。
再大些,我们玩起过家家的游戏,还煞有其事地开上几家“小店”。虽是这样说,但纸币是车辙草的叶子,“卖”的也尽是些稀奇古怪的草木。为了让自己的小店更加丰盛,我常带着自己的玩伴在课间到处闲逛,翻遍了整个操场,还真就寻出了不少宝贝。印象最深的是与操场相连的那排砖房墙根下生的几丛奇怪的植物。它们长得不高,叶子小小的,身上还带刺。但它开出的花是紫色的,花蒂处自成一体,分出五个小小的花瓣,可爱得不得了。更让我们欣喜的是它结出的椭圆形果子,有橘黄的,更多是橙红的,泛着莹莹的光泽,在一片碧绿中若隐若现,像是水乡人家在重檐叠瓦处点起的一盏盏灯笼,于满江的黛色中微微闪光。摘下一个同玩伴们一人一小口,仔细地咀嚼着,口中便漫出稍带苦味的甘甜。现在忆起觉得那似乎是野枸杞,但后来确乎是再也没见到过这喜人的小东西。还有纤细可爱的葫芦藓、花朵细小的“地毯草”、酸得掉牙的“山楂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在悠长的岁月里生根发芽。同它们待久了,我的瞳仁都似乎要幻化出翠绿的颜色来,身上一味轻轻浅浅的草木香,长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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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长大了,再不会像当初那个顽童一样肆意地嬉笑玩闹了,但对故乡草木的爱没有减半分。闲时散步,我总会捡拾几枚标致的落叶夹在自己喜欢的书页中,每每翻开尽是情思。书卷的墨香与叶片的清香混合,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故乡的一草一木,就这样隔着时光,与我相思凝望。
哦,原来已经过去了这样长久的岁月,长到很多东西我都已经忘却了,但唯独清晰地记得这淡淡的草木香,一如这些年来淡淡的悠长岁月。我想,我该回到家乡了,再嗅一嗅轻轻的草木香,走一走家乡的田野,抱一抱儿时的伙伴,寻一寻我的童年,再数一数,有多少岁月,在故乡的草木香中泛起涟漪。
编辑 邓郎
审核 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