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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之旅
2023-01-15 08:45 安书瑾 

  文/安书瑾


  “况经梅雨来,色暗花草死。”


  曾反反复复把这句诗词含在嘴中呢喃,挂在心头念想,仿佛转眼一瞬便可置身于那江南青石板路上。只需微微一扬起脸,便可透过那木雕窗望门外那细雨绵绵,烟雨空蒙。朦胧中恰似有谁不小心打翻了一坛极淡的墨水,砚台跌落时,一抹烟雨便泼在这片印着江南人家的宣纸上,看不真切。我甚至想象着自己随手撑开一把淡青色油纸伞,迈着碎步走出家门,脚步缓缓踏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


  一声刺耳的车鸣声在耳畔尖锐地嘲了一句,我不禁打了个颤,眨了眨眼睛,目光重新聚焦。行人擦肩摩踵,空气中弥漫一种劣质小炒的油腻腻的气息,给本该朦胧的雾气添加了几分说不明道不白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而脚下的路啊,也附上了一层泛着彩光的汽油。我跌跌撞撞地走在人流之中,有无数人用力撞过我的肩,嘴中含含糊糊骂骂咧咧地急着挤到前面去买景区的门票。


  我恍然若失。


  我从未想象过我期待甚久的水乡乌镇是这般模样。我忽然也没那么想要抢一张票进去观赏“人山人海”了。恍惚间想起王开岭的《每个故乡都在消逝》,他是怀着怎样的悲情思绪写下“我们走了很远很远,却忘了为何出发”这句感慨?我虽然不能彻骨地明白,但此时此刻却也有所体会。原来这里,也要沦陷、也要消逝了吗?一时的失落情绪更是多了几分酸涩。


  一个拐角,我屈身钻进一条狭窄小巷中,想要避开人流。空气中水汽氤氲,略有些潮意的风从巷子内缓缓吹来,似是要拂去我一身的苦闷与喧嚣。而在那常年不见光的墙角,那墨绿青苔边,竟开出一朵白中吐黄的小野花,它不卑不亢不悲不喜,从青石板的缝隙中颤巍巍地伸了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如同泡泡咕噜咕噜从心底浮了上来。


  “活过来了。”我想。


图片来源于网络


  于是乎我略去心中的杂念,侧耳听着鞋底踏过青石板路时发出那既不清脆也不沉闷的声响——像是江南人家那漆了红漆的木门徐徐推开的厚实感,又像是几千年来私塾里讲学老先生平平稳稳念书的沉稳顿挫的音调,这或许是因为它在无数人的踩踏中打磨自我,滋长了宽容,便仍坚韧不移。


  巷子的尽头,是一户人家。家中似乎没有人,但大门确实明晃晃地敞开着。我不禁疑惑:这么开着门,不怕有贼吗?明知这样的行为十分不礼貌,而我却不由自主地踏了进去,绕着这家的小院走了一圈,细细体会一番江南古城青石板上永远蒙着一层散不开的雾气的滋味。凹凸不平的路就如江南女子那难诉的心事,你非要把沿途的一草一木都经历个遍,才能读懂她们。


  就在这时,一个发已衰白的老奶奶正走回家中,见了我,不恼也不惊,也不问我是谁或者来做什么,只是抬起眼皮,用略有些浑浊的眼眸瞥过我一眼——黑白分明的眼似乎看不大真切,却满是笑意与温情。反倒是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灰溜溜地跑了出去。细细回想起她眼底的一抹柔和之色,回想起那朦胧一瞥,再泼辣的女子也会变得温婉,再粗鄙的男子也会敛去嚣张。就像是那青石板路,永怀着宽恕之心任人踩过、任车轮碾过、任牛马踏过,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宿命,是他们甘愿承受的宿命,是一种无须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不必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沉稳,是几千年沉淀下来的、无须声张的魂。一切喧嚣在此止步,一切世俗在此剥落,只留得骨子里那份坚韧风韵,不声不响。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离开了小巷,回到街道上,人群依旧吵闹,而我的心却不再浮躁。回眸最后看一眼这条小巷,它也垂眸目送我远去。


  终有一天,坚如磐石的青石路会消失,而这魂却将代代相传。


编辑 高圆圆

审核 郑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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