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边还是山。”这是留在家乡念大学的朋友得知录取结果后发布的第一条动态。

　　我们机械地重复着爬坡上坎的动作，在蜿蜒向上的石梯前凝望了很多年。于是人们生出了逃离的念头，成年人将简历往外投，读书人也把笔尖指向更开阔的地方。我的老师说：“大家都会离开这里的，很少有人回来。”我为青山所养，却迫不及待想看看海的模样。

　　“海面上那白花花漫散一片，疑似天上银河撒落的无数繁星斑斑点点”。天和海水呈现出统一和谐的蓝，温柔的海风将金色的光点铺满海面，各式花色的风筝欲与薄云比高。一个又一个关于大海的梦，一场又一场期盼已久的相遇。

　　三月三日，我们一路狂奔赶上了去北海的高铁。我看见沿途低矮的民房和山丘，看见生命里素未谋面的细长的小树和各式各样的骑楼老建筑。此间风景，与故乡大不同。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原以为我会很激动。出发之前，我们畅想着大海的波澜壮阔、落日余晖，计划起个大早爬山去蹲守一场日出，最好能去享受一下当地特色美食。但当腥咸的海风裹挟着我，海水乐此不疲地没过脚背时，我看着灰蒙蒙的海面，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群山里的大雾。每逢雨季，湿冷的雾气四起，使得高低错落的居民楼仿佛自云间拔起。那种浸入皮肤的湿凉，让人觉得踏实。

　　我们的旅途草草结束。大家遗憾没能遇上好天气，落日和日出一个也没赶上，对大海的期待也渐渐被路途中的疲惫消磨。本应在海边大吃一顿，可惜自己对海鲜过敏。

　　原来，雾能盖住的不是山海，是人的眼睛。

（图片来源于网络）

　　那片在梦里闪闪发光的沙滩、一望无际的海与现实的样子重合。它很朴素地迎接了我，用它哺育当地居民的样子展示了所谓大海的冰山一角。天是灰色的，海面也是很浅很浅的蓝，阳光很刺眼，让一切都被照得仿佛曝光的照片。我站在海边，哪怕只是没过小腿的浅浅海水，其中的力量依然让我有些站不稳。此刻我才意识到，是海见到我了，不是我寻见了海。

　　真正的海，不是我站在沙滩上就能见到的。海里是黑暗、低温和上万吨的水压，生长着身形巨大、外貌奇特的海洋生物，蕴藏着足以摧毁城市的力量。它割裂地同时占有温　柔和狂躁不可控的两种状态，包容却又将人们赶进群山。人与海，在不断征服彼此。

　　山的那边还是山。事实是，朋友迈进的是家乡知名院校的大门。一部分远行的人只不过是没有拿到登上山顶的入场券，不得不离开，然后日复一日地劝自己释然，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除了群山巍峨，还有绿水无边。我们逃避、痛苦、假意和解，那些如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一般难解的情绪，在某一刻转换成对大海的执念。

　　我听到了涛声，将电话拨给了群山里的自己。

　　原来，只是山见多了会想见海，那海边的人呢？也会偶尔梦到青山掩映吗？

　　会吗？从前不解，如今明晓。

　　会的。

编辑　黄梓晴

审核　邓雯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