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泽霞
爱玛，一个普通的农家的女儿，因为接受了修道院的贵族教育，阅读了许多浪漫主义文学的小说，她开始渴望浪漫的爱情。但是她嫁给了一个医生，查理，他平庸木讷，像普通人一样，不似爱玛心目中的骑士。爱玛对爱情的极度渴望驱使她偷情，但是偷情却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反而让爱玛陷入了商人的高利贷陷阱之中，债台高筑，她的情人们不愿伸出援手，爱玛也无力偿还，最后走上了服毒自尽的悲剧道路。《包法利夫人》的许多物的象征性描写透露了爱玛的心理变化，也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由此以物的象征探寻爱玛的心路历程。
一、一束橘花
爱玛和查理结婚后住进了道特的房子，在那房子的卧室里，爱玛看见了水晶瓶里插了一束橘花，那是前一位包法利夫人的花，一束白绫扎着的橘花，这是新娘才会用到的结婚的花，爱玛也有一束橘花。爱玛注视橘花的时间有些久了，查理也注意到了，他将橘花拿走。橘花在今天的花语是：新娘的喜悦。橘花的花朵小小的，颜色洁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一直以来，橘花是见证恋人结婚的甜蜜与幸福的象征。被查理拿走的拿一束橘花象征着查理和杜比克夫人的婚姻，杜比克夫人逝去，这一束橘花便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个水晶花瓶迎来了一束新的橘花，新的橘花代表着爱玛和查理的婚姻。
爱玛看着前人的橘花，想到她自己的橘花，不禁发散思维，“万一她死了，这束花又将如何”。明明他们刚刚结婚不久，爱玛结婚前幻想着婚后的幸福，现在却多生消极幻想，将杜比克夫人的结局放在了自己身上。这表现出了消极浪漫主义的特点，思想悲观，情调低沉。
小说中再一次提到橘花便是在查理和爱玛即将离开道特的时候。爱玛在参加过昂代维利耶侯爵的舞会后，不时会回想那一日的情景，她希望能够再次参加舞会。然而，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地溜走了，爱玛还是没有收到邀请，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之前的盼望都成一场空，日子越发难熬，任何事物都让她变得烦躁，爱玛的性格越发乖戾任性了。忧郁、烦躁、哀怨的情绪在爱玛的心中弥漫开来，终于，她生病了，病得不轻，查理心里担忧，决定搬家，给爱玛换换心情。收拾东西的时候，爱玛看见了抽屉里的橘花，“她拿花扔进火里。它烧起来，比干草还快，随后在灰烬里，仿佛一堆小红树，慢慢销毁。”
爱玛居然将结婚时用的花烧毁了，按照常理，这象征婚姻的橘花会一直留着，就像杜比克夫人的花束。但爱玛没有丝毫挣扎和犹豫地将之扔进火里，这也就暗示这爱玛对这段婚姻的态度，她难以忍受这样平庸寡淡的生活。在爱玛看来，田园是沉闷的，身边的小市民是愚蠢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她在骑士小说里看到的相去甚远，没有金碧辉煌的舞会，没有英俊的伯爵，更没有传奇式的爱情。性情变得乖戾任性的爱玛已经不对自己的婚后生活抱有太大的期待了，没有了最初结婚时的热情。那时候，刚刚进入婚姻的爱玛，会弹琴画画，和查理聊聊天，现在的她连用饭都觉得难受，她觉得人生的心酸都乘在她的盘子里了，但其实之前不也是这样用饭的吗。所以，爱玛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变化，她开始不甘于现状，也不想忍受这样的生活。于是，她望着那束橘花燃烧，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婚姻走到尽头。
二、绿绸雪茄匣
小说中多次出现了雪茄匣，雪茄匣的第一次出场是在爱玛和查理受邀参加侯爵府邸的舞会，在他们离开时，查理发现马腿之间的地上有一只绿绸镶边的雪茄匣，里面还剩两只雪茄。查理收起来打算晚饭后用，而一直默不作声的爱玛才来了劲。回家后，爱玛对查理吸烟表现出鄙夷的样子，“你要把自己弄病了”，爱玛看不上查理这不会吸烟的笨拙的模样，或者说平庸的查理配不上这精致的绿绸镶边雪茄匣。但这个时候的爱玛并不在意这个雪茄匣，她只是将雪茄匣随手扔进了橱柜，就似对待一个普通的物件。
雪茄匣的第二次出场则是爱玛在无聊时，她拿起雪茄匣，打开闻了闻里面的味道，开始发散思维，猜想这是谁的雪茄匣，这个雪茄匣身上有什么故事。她想，这是子爵的雪茄匣，是他的情妇用红木绷绣的绣花底布，丝线上是他们爱情的气息和热情的延续。爱玛的猜想带着她个人的主观感情，有着浪漫主义瑰丽的想象的特点，她的幻想给这一只绿绸雪茄匣附上了一层浓郁的甜蜜气息。爱玛身在道特，心里渴望着巴黎，在她看来，这只雪茄匣是子爵和情妇之间爱情的象征，同时也是巴黎的象征，匣子华丽的绿绸镶边外表下，是金碧辉煌的城市的化身。于是她开始在意这个雪茄匣，将它好好保存起来。
雪茄匣的第三次出场是爱玛给罗道尔弗送礼物的时候。爱玛给罗道尔弗送的礼物中就有一只雪茄匣，那只雪茄匣和子爵的是一样的，但又不是查理捡到的那个雪茄匣，那个雪茄匣还一直保留在爱玛那里。为什么爱玛选择给罗道尔弗送雪茄匣而不是送给查理呢？首当其冲的原因还是她对查理没有爱情，爱玛并不喜欢木讷平庸的查理，而且查理连抽雪茄都不熟练，爱玛只会嘲笑他连抽雪茄都不会，这样的的她怎么会给查理送雪茄匣呢。
另外，爱玛选择给罗道尔弗送雪茄匣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在的。她阅读了许多骑士小说，小说里贵妇人和骑士偷情时总会互送礼物。她也想像小说里这般，给她新上任的情人——罗道尔弗也送些礼物，既模仿小说情节也增进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此外，正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子爵的情妇给子爵绣了一只丝线交错缠绕的绿绸镶边雪茄匣，她也想像子爵和他的情妇一样，给罗道尔弗也送一只浪漫的雪茄匣，作为她爱情的见证和象征，也满足她想象的爱情。
雪茄匣，一个装着雪茄的匣子，再普通不过的事物，经过爱玛的想象，雪茄匣变得那样的别致浪漫，上面的绣花和交错的丝线是女人情意的表达，当中的家徽是繁华的巴黎的象征，这些都是她心之所向往的，也是她一直未从和查理的婚姻中得到的。
三、巴黎地图
在参加了侯爵的舞会后，爱玛的世界开阔了，不再局限于那小小的道特。爱玛买了一张巴黎地图，她看着图上的各种街道建筑名称，开始幻想着自己走在巴黎的大街上，穿过一间间房屋，站在剧院前……虽说爱玛幻想的是巴黎这个繁华的大城市，但其实她更渴望的是巴黎的上流社会的生活，芸芸众生中她眼里只有那两三种人，分别是：外交家社会、公爵夫人的社会和餐馆的包间，然后“便以为他们代表了全人类，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虽然卢欧老爹将爱玛送往修道院接受贵族教育，但爱玛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儿，身边围绕着的永远是为生活忙碌的平凡普通的小市民，道特和永镇寺不是人声鼎沸的大都市，也没有烛光辉映的舞会。爱玛越是通过各类杂志去了解晚会、高级时装、歌剧院、赛马会等等，心里的渴望就越浓烈，这样浓烈的渴望让她已经分不清她想要的到底是物质的享受还是传奇的爱情。渐渐地，她就越觉得自己做像是被困在屋子里动弹不得，而侯爵府的那一场舞会打开了她的一扇窗户，她透过这扇窗户认识到那才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于是爱玛开始不再甘心于这样日复一日的寡淡的生活，她想要平淡的生活泛起波澜。所以，之后的性情变得乖戾任性也就有迹可循了，她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多虑让她的神经紧绷，最终促成了搬家一事，而爱玛也通过搬家实现了幻想的飞跃。
其实爱玛至始至终都没有去过巴黎，她的生活范围只是在道特、永镇寺和鲁昂，她只在这三个地方不停地打转。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爱玛才会喜欢在家里看巴黎地图，那份地图象征着巴黎大都市的繁华，她可以通过地图任意地幻想着巴黎那些上流社会的生活。巴黎地图不仅扩大了爱玛的地理空间，而且还让巴黎成为爱玛的精神原乡。爱玛将自己的欲望投射到地图上，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巴黎这片翻腾的海洋中的一粟。浪漫主义色彩的幻想充满了爱玛的头脑，她不知道像她这样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儿、医生太太，放在巴黎，她也只是普通民众，贵族的生活永远只能存留在她的幻想之中。
四、情人的礼物
爱玛与罗道尔弗在一起后，她欣喜，不住地自言自语“我有一个情人！一个情人！”心花怒放的她终于可以实施那些在书中看到的情节，如给情人送礼物，与情人互诉衷情等等。在和罗道尔弗的相处中，爱玛越来越注重感情，随着她的重视，她多次给罗道尔弗送礼物，有交换小像、互送一缕头发、戒指等。爱玛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爱情的见证与象征，所以她要求罗道尔弗一定要收下。但是爱玛没注意到罗道尔弗与她书中那些忠诚的骑士们不一样，罗道尔弗是一个风情老手，他在追求爱玛前就想好了怎么抛弃她，这一场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所以，当爱玛希望罗道尔弗把她带走的时候，罗道尔弗就打算着抛弃她了。罗道尔弗回到家中，翻出一个旧匣子，匣子里装着爱玛送他的礼物。那些在爱玛看来浪漫至极的礼物在罗道尔弗手里已经破旧不堪了，凋谢的玫瑰，脏污的手帕，保存不当的小像也已经破损。这些当初的定情礼物现在被罗道尔弗随手放置，看着这些礼物，罗道尔弗甚至有些想不起来他们相处的时刻，他盯着破损的小像，印象里爱玛的容貌却越来越模糊，他已经厌烦了。罗道尔弗并不愿意和爱玛私奔，在他眼里，爱玛只是他的一个猎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必要带她离开为自己徒增麻烦。
破旧的礼物象征了爱玛与罗道尔弗之间爱情的逝去，或者说，爱玛以为的传奇式的爱情消逝了。其实爱玛一直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爱情，因为爱玛从来没有了解过罗道尔弗，与其说她爱上了罗道尔弗，不如说她爱上的是她幻想的罗道尔弗，她苦苦寻找爱情，渴望体会到贵妇人与骑士相恋的美妙爱情。然而，她对爱情的渴望撞上了情场老手罗道尔弗，注定了这一段恋情的无疾而终。
橘花、绿绸雪茄匣、巴黎地图以及爱玛送给罗道尔弗的礼物，这些物件一次次地反映了爱玛的心理变化，甚至暗示了她未来的结局。透过爱玛的心理活动可以发现，爱玛时常幻想，浪漫主义的色彩充斥着她，但她的浪漫主义追求和她平淡庸俗的生活产生了矛盾。她丰富的想象力和联想力给她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色彩，也让她的渴望越发浓烈，最后难以抑制。
编辑 甘友彬
审核 甘友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