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浩然
《红与黑》是法国十九世纪现实主义作家司汤达的代表作,它取材于当时社会一则真实的情杀案件,经过司汤达改编而成的小说也自然难逃一个“情”字。“情”是《红与黑》中不可能迥避的一个主题,它见证了男主人公于连人格结构的不断建构和他起起伏伏的悲剧人生。然而“爱情”从不可能是单方面的,《红与黑》中的爱情更以其“三角恋”的形式引人关注。于连的一生以悲剧结尾,他的爱情结局也并不美好,那么在这一个男人“两段”爱情中的女性呢?彼时男权社会给予女性的压迫与男主人公的残忍施加给了两位女性双重的打击。从女性主义视角出发,分别站在男女双方角度来分析这段“三角恋情”或许能够对《红与黑》中的“爱情”有新的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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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要寻找《红与黑》中的男性和男性视角,除了要看到他笔下的男主人公于连,司汤达本人作为一名男性作家其本身的男性视角也是不容忽视的。
司汤达是十九世纪的一名法国现实主义作家,他所生活的社会是以父权为基础的。他像那个时代很多其他男性作家一样,在创作中对女性问题进行了初步的思考,在《红与黑》中他也塑造出了像德·瑞那夫人一样几近完美的女性角色。就像波伏娃的《第二性》中说的:“司汤达竟是十足的浪漫主义又是决断的女性主义的,司汤达要求妇女解放不只泛泛地打起自由的旗号,而且还要凭借着个人幸福的名义。”司汤达塑造的这段三角恋情对于两位女主人公德·瑞纳夫人和玛娣儿特小姐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婚恋上的自主解放。但是司汤达的女性意识确实是局限的,他笔下的两位女性纵然有着女性主体意识的增强,但对于男主人公于连来说,她们都是“附属”的“点缀”与“玩弄对象”。正如罗婷所说:“一旦剥去由美。诗意和爱情编织而成的面纱,女性被贬低的性质就暴露出来了。”司汤达笔下的女性是男性的附庸,而他塑造的女性完美形象在另一方面看来,其实也是一定程度上男性对于女性严苛要求的侧面体现。
接下来就再将视角转到小说的男主人公——于连,在他身上有明显的“物化女性”地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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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化女性”一直是女性主义的一个重要议题,它是指将女性的人格属性从其个人的整体中剥离,从而把女性看作取悦于人的工具而非独立个体的一种做法。于连的两段爱情都是以“物化女性”为起点的,且在过程中不断加深对于女性的物化。
1、德·瑞那夫人:“我”可能爱过你,但那是以你爱“我”为前提
德·瑞那夫人是小市民于连对于上层社会实施的第一次尝试性报复。“抓手”是于连和德·瑞那夫人关系转折的关键点,也为于连物化女性、践踏女性拉开了帷幕。对于鼓起勇气抓住自己喜欢的女性的手这一本该浪漫的事,于连是把它当做一项重大的“任务”完成的,任务的目的是什么?是满足他自己的自尊心、征服欲。当他抓住德·瑞那夫人手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爱情带给人的脸红心跳而是拿破仑式野心实现的“快感”,他的幸福来自于报复性心理的满足。到后来由于德·瑞那夫人的过分美好,于连似乎对她产生了“爱情”,甚至因此动摇了自己的野心——“于连不再想他那愤怒的野心了,也不再想他那如此难以实施的计划了。他生平第一次受到美的力量的左右。他沉浸在一种与他性格如此不和的,模糊而甜蜜的梦中。”如果说于连和德·瑞那夫人之间产生过短暂的爱情,那么此刻就是了。当此刻的温情逝去,于连对德·瑞那夫人心生怀疑时,德·瑞那夫人在于连口中就变成了“我真够蠢的,去爱这个娘们儿。”。更不要说之后,于连在得知德·瑞那夫人背叛他后,开枪射击德·瑞那夫人的过激行为。于连对德·瑞那夫人的“爱情”开始于他自身征服欲的满足,也因此得以持续。他对于德·瑞那夫人感情的产生基于德·瑞那夫人给予他的真情,只有德·瑞那夫人足够取悦于他时,他才施舍般的有所回馈。
于连如此行径的背后是对物化女性的不断践行,女性不为自己而存在,而是为了取悦男性。她们的获得感甚至都基于男性被取悦后的施舍——女性主体地位的忽视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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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玛娣儿特小姐:谢谢你慷慨地为我“利用”
如果说于连对于德·瑞那夫人还存在一些真情的话,那么他对于玛娣儿特小姐恐怕从头到尾都是“利用”。虽然两位女性在同于连爱情的开始就已经被物化,但玛娣儿特小姐似乎更加卑微,在二人初识时于连“都懒得抬眼看一眼玛娣儿特”。后来于连觉察到高贵美丽的玛娣儿特小姐从不缺乏追求者,且这些追求者同样出身上流社会,他们有权有钱,身份高贵。于连作为一个下层平民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此时于连对玛娣儿特小姐的追求便带上了更为浓重的政治意味。他对于玛娣儿特小姐的爱情更像是一个平民对贵族阶级的征服,于连在这段感情里获得的是“中世纪英雄”的快感。
玛娣儿特小姐在这段感情中被于连清晰地归类为“功利”的“征服”对象,就像书中写到的“经过这番盘算,他变得更加冷静更有心计了。这场仗还在酝酿之中,他喜滋滋地写了两页,捉弄捉弄他的人。”于连同德·瑞那夫人的爱情转折是“抓手”,他同玛娣儿特小姐的爱情关键则为“五十三封情书”。“五十三封情书”是于连为玛娣儿特小姐编织的一套美梦,脉脉温情背后其实是冷酷的态度与热烈的野心——于连对玛娣儿特小姐所有的好,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物化”她,而求得自己内心欲望的满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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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这段曲折三角恋中的两位女主人公乍一看性格特征完全不同,但是她们同作为生活在那个时代的贵族女性,且都陷入了同一个男人的爱情陷阱——她们身上的共同性其实有迹可循。尤其在女性主义视角下,她们表现出的进步性和局限性都有着很大的重合性,这一点突出表现为对婚恋自由的向往。
德·瑞那夫人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性形象,她高贵且富有,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她16岁时便嫁给了维璃叶市市长,为他生育儿女,日子虽过得安稳但是她过得并不像表面上如此光鲜。她的丈夫对她态度冷淡,她在家中丝毫没有话语权——在她以为人母数年后,她甚至都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于是当于连出现时,她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瑞纳夫人一时望着乡下小伙子脸颊上的大课泪珠,那脸颊刚才还那么苍白,现在已涨得通红。她不觉大小起来,像少女一般欢快之中带点疯劲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相夫教子,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得很深。当于连出现时,她心中的爱情之门被叩开了,她的心好像又是她的了。她开始反抗之前一成不变被安排的生活,开始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是她追求婚恋自由的表现,更是代表了她内心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
再看玛娣儿特小姐,她同德·瑞那夫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经历和性格特征。她个性鲜明,对于自己身处的上流社会感到厌倦和蔑视。她看不起那些同为贵族的追求者,反而对出身卑微的于连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直盯盯望着他,像是他的仆人。”,在她眼里“于连和我不必签订什么婚约,也无须公证人证婚,一切都是英勇的行为,一切都是偶然的产物。”“今天出入宫廷的后起之秀,都是循规蹈矩之辈,一想到行险侥幸,就吓得面如土色。”。她和于连的恋情确实是反叛性的,是玛娣儿特小姐对于上流社会婚制的对抗,是她对于自己幸福的追求。在对于婚恋自由的向往上,她和德·瑞那夫人是一致的。
可是虽然二位女性身上有着明显的进步意识,但也还是有着时代无法摆脱的局限性。
德·瑞那夫人和玛娣儿特小姐在一定程度上都有着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但是又不约而同地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首先,德·瑞那夫人女性主义意识的觉醒的触发的原因是于连的出现,当她为了二人的爱情而有所追求加以反抗时,又不自觉地陷入了于连的操控之中。德·瑞那夫人从丈夫身边逃到于连身边,被制约的局面却未得到改善,这也是德·瑞那夫人自身局限性的最佳体现。玛娣儿特小姐虽然是一个本身便颇具自主和反叛意识的女性,但生活在那样一个男权统治下的时代,她的思想仍存在被“驯化”的部分。她觉得“既然我像别的女人一样,不过是一个女人,应该跳舞才是… ….”,“女性身份”带给她的是“束缚”与“偏见”,而不是“自由”与“平等”。这不仅反映了男权社会对女性自我意识的摧残,也是女性自我意识有所局限的表现。
从女性主义视角出发我们可以发现《红与黑》爱情故事中存在着对女性诸多问题的探讨,同时分别从男女主人公的角度出发,分析他们对于这段感情各自的态度,则更为清晰地看到了这段三角恋情背后的爱恨情仇和女主人公们身上体现出来的女性自主意识。在“女性主义”越来越蓬勃发展的今天,在女性主义视角下对作品进行解读可能会给人以新的启迪。
编辑 甘友彬
审核 吴春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