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婷婷

太阳已经打了西斜，湖面上金闪闪的。西边的地平线上，有一座高山，浮在那里，饱受了一天的残照，山的周围酝酿出一层朦朦胧胧的岚气，反射出红不红紫不紫的颜色来。暮色渐沉的天空，被晚霞熏成玫瑰色。

我起身，拱手向老翁告别，准备归家去。老翁热情地挽留我，再三劝我别着急离开。他忙斟满碗里的酒，双手捧着递给我，哭眯眯地说：“郎君，莫急。先饮了这杯浊酒吧，这是自家酿的。”盛情难却，我一饮而尽，酒甘甜而淳美，有辛辣在喉头蔓延。从上到下，暖意渐渐上涌，心头柔柔的，脸也热热的。老翁又替我斟上酒，我连连摆手，婉拒道：“久病缠身，不可多饮啊！”他呵呵地笑着，皱纹在眼角挤着，操着口方言道：“再饮一杯吧，醉不了的。”我推脱不过，只得再饮上一杯。浊酒一杯杯下肚，想要离去的念头也被我抛诸脑后。再饮一杯吧，今朝有酒且让我今朝醉一场吧，明日的忧愁且让我明日再思虑去吧。

五花马，千金裘，此刻都不如这美酒让我快意。我抽出剑鞘里的剑，寒光刺痛了我的心。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看到匈奴掳略我国土，我却不能沙场点兵，只有梦里才能回到那吹角连营啊。大厦之将倾，我却不能力挽狂澜，扶之于既倒。数载流年，谁知我心中伤悲？青山未老，我已白发，天若有情天亦老啊！王师北定中原的那日，我不知是否还能看到。想到这，胸中早已盈满不平，何以解我忧，也唯有这桑麻酒了，权且当作杜康吧。我端起酒坛猛地灌下大半坛酒。老翁见状，忙来劝我：“莫多饮呐，且当心醉了！”我抬头望着远方，轻叹一声：“醉亦何足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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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意足，我摇摇晃晃地踏上归家路。黑夜悄无声息爬上窗棂。这时，我刚好瞧见竹林深处有一处人家，隐隐绰绰透着亮光，因着天色已晚，我打算去借宿一晚。

我跌跌撞撞地闯进竹林，脑子迷迷糊糊，直接咚咚地去扣那户人家的门。“谁呀，这大半夜的？”老叟骂骂咧咧的 ，“且耐心等侯片刻，我来开门。”过了好半晌，我的醉意被风吹散了些许，那老叟才慢悠悠地开门。他瞥了瞥我，随即脸就笑成了花，还不等我开口，他就拉着我进门，殷勤地道：“君候，你请赶忙进屋。莫在门外冻着了。”我摇了摇头道：“我非是什么君候，不过一介布衣。老叟，能否请你让我借宿一晚啊？”闻言，老叟摇头笑了，放开我的手，只道：“你请自便吧。”话音未落，他就转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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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孤零零地站在竹屋前，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带着凉意的风，彻底冲散了我的醉意。我百感交集，我早就一心远遁红尘，不屑官场那功名利禄，也不愿再奴颜婢膝去奉承他人了。我哪愿再在朱门前乞讨酒肉，我不愿为官啊，纵使一介白衣，自有我的潇洒自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是官场这围城，总是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来。可怜这世人，名疆利锁，急功近利度过一生。而我但愿老死花酒间，也不愿鞠躬车马前。

雨落下来了，淅淅沥沥，点点滴滴。我踏着青草池塘，背着北风而行，几分压抑，几分惆怅，我的心里一直在落雨。“连乡野村夫都不识我，我年老之后还能与谁交往啊？”我长叹一声，落寞地转身。

竹林外，是一串芒鞋踏得深深浅浅的脚印，拄着竹杖，我向一蓑烟雨中行去。

（附录：本文改编自杨万里的《次日醉归》，文中第一人称“我”为诗人杨万里）

编辑 黄梓晴

审核 邓雯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