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辉宇
我是一只喜欢写情诗的乌鸦——我总是盼望着有一天能够迎着落幕坡金色的余晖把清晨写的诗念出来,送给我喜欢的姑娘。
我是我们落幕坡最会念诗也是唯一一位会写诗的乌鸦,我的气息总能绵延很久,我的情诗为无数同族乃至他族鸟儿声声相传。隔壁的云雀被我的才华吸引,小路上觅食的松鼠也为我驻足。妹妹央求我写诗给她,可是我提着沾了浆果汁水的翅膀冥思苦想一个下午也没能写出一首像样的诗,直到爪子失去知觉,我终于颓然放弃。
图片来源于网络
原来我不是天才。
但是我一点儿也不难过。
我喜欢的她是位人类姑娘。
我喜欢的姑娘喜欢落幕坡的夕阳,还喜欢站在云崖橙红色的云朵上闭着眼睛眺望远方。我的家在她常去看落日的那块石崖顶最靠近天国的树上。遇见她的那天,我正于饱餐一顿后餍足地小憩。
是她念的诗唤醒了即将入眠的我。
撤开遮光鸦羽的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我在落幕坡生活了很多年,落幕坡的落日早已成为我的日常,可是那时候的落幕坡竟让我觉得美得不似人间。
雪纺的白色碎花长裙随着落日的行径变成天空的颜色,浅栗色的发丝被投射成金灿灿的瀑布,她闭着眼睛,睫毛泛着淡黄色的光,轻轻地念:“斜阳追着野花/我追着阿嘎/阿图姆送走了拉/我送走了阿嘎。”
她的睫羽低低地、低低地垂着,像金丝雀的羽毛,像缀了碎金的蝴蝶翅膀。
她的声音轻轻地、轻轻地飘着,念到“阿嘎”的时候哽咽着咽进喉咙里。
她总是来这里念这首诗,当落日最绚烂的时候。
我躲在树叶后面看她,趁着余晖吸引她的全部视线,趁着夜色将来的昏暗。
她从没发现我,我窃喜,又失望。
我没敢出现在她的身旁,因为我没有画眉悠扬的歌声,没有树莺可爱的身体,也没有松鼠毛绒的尾巴。
可我想她一定是喜欢诗的,所以我写诗。
我现在是落幕坡的第一诗人,但她似乎并不喜欢我的诗。
一如往常地,她扬起下巴、瞇着眼,像是在眺望天的尽头。可当我念出我最喜欢的那首情诗的时候,她像是猝然惊醒一样,在光下几乎透明的身影倏然颤抖了一下,又一下。
惊慌失措地,我望着她——她慢慢地曲折膝盖,抱着细细的双腿,无声地哭泣。
“落幕坡的乌鸦/送我去找阿嘎。”
图片来源于网络
她带着哭腔缓缓念出一句陌生的诗。
编辑 邓雯娅
审核 吴春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