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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4 08:44 李瑗 

文/李瑗


  去年,高考后许久未见的同学有事途径南宁,便约我在她返程那天一聚,正好赶上电影《入殓师》修复版上映,我们便把出行的主要目的地定为了电影院。


  电影院的人不多,却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氛围,如电影本身一般。没有浓墨重彩的色调,没有夸张浮华的演技,有的只是静静叙述,缓缓推进,娓娓道来。萦绕着的久石让的音乐如此澄净,哀而不伤,乐而不淫,流露出东方式情感表达的缓慢和含蓄。


  望着影片中小林父亲离开时手中掉出的那块鹅卵石,我不禁落泪。这世上最难的一直都是亲友的告别,他们离开后的悲伤,思念,无数个落泪的夜晚,无数次路上的恍然失神,都是不可避免的,但这又是我们一生中不得不反复经历的事情。


  死亡是什么?从小到大,这个被家人忌讳的问题一直在我的心中被自己反复地提起。曾鼓起勇气问母亲人死了会怎么样,有时候她会一脸惊恐地打断我,警告我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词,有时候她心情好一点,又会跟我说,人死了就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人生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接触到死亡,是在二年级的夏天。堂姐离家出走了两天后,被邻居发现永远地躺在了老家门口的小树林里。早上刚刚醒来的我听到外边的吵闹声,悄悄拉开窗帘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了。不曾想,只是看见自家门口点燃了一大把稻草,大雾中,只能看见闪着红蓝灯的警车,还有一堆穿着白衣服的人抬着白色担架从家门口走过。

 

  匆匆忙忙跑下楼,却被母亲挡在门里面,说是不吉利,不许我出去看。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仍旧没有看见堂姐回来,只能看见伯父在家中客厅一遍又一遍地和警察诉说着什么,伯母则是坐在旁边哭泣。我问母亲堂姐去哪了,她就和我说:“她去很远的地方念书了,要很久才回来。”直到看见伯父捧回一个镶着堂姐黑白照的木盒子,我才意识到,我的堂姐已经不在了。


  对于那时候的我,这简直如同晴天霹雳般——从小到大一直照顾着我的堂姐,会给我做云吞的堂姐,会教我读课文的堂姐,那乐观开朗、有着无尽活力的堂姐,突然变成了盒子里的粉末。她的衣服和书本被伯母扔到村口给烧了,睡过的床被拖到了杂物室,那小小的间房也落满了灰尘。大人禁止我们询问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慢慢地,生活的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不太能理解大人们怎么这么快就从这份哀伤中脱出身来,然后快速地投身于正常生活。《鲁冰花》里阿明死了之后,父亲把他放在了那又小又薄的棺材里,然后盖上盖子,用锤子把钉子一颗颗地钉了下去,埋在了那浅浅的小坑里,只留下在哭泣的人们,那幅漂亮的茶虫画似乎也失去了颜色。堂姐的死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悲伤与寂寞,我时常想,她或许比阿明要更惨些,虽然和阿明一样,死去之后肉体被锁在了狭窄的空间里,但阿明却有老师和家人在牵挂着,而她生前的一切却都被抹去了,连留给世人的伤痛也很快被生活给抹平。


  看完电影后,红肿着眼的我送朋友到车站。在等车的时候,又想起影片中火葬场焚化工在把每位死者推进焚化炉的门之后都会说的那句话——‘’希望你一路走好,我们一定会后会有期的,因为我们每个人最终都是会团聚的。”


  突然恍然——人的一生不就像我现在身处的站台吗?站台上等待的人总要不断地迎接新人,告别旧人。这一别,可能是以后再见,也可能是永远不再见。而无论你多留恋站点的人或事,车子也不会停止前行,它的发动机仍然在运作,车轮仍然在转动。当亲友踏上那辆开往远方的车厢,我们经常会调整不好自己的心态,有时甚至会感到非常遗憾。可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是走向下一程。至亲的生离死别每个人都终将会经历,而直面死亡,则是对在生最大的感悟。


  回想刚刚看完的电影,里面的死亡不再充满恐惧,只是淡淡的,在每一个告别的人眼中,死去的人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


  是啊——死亡是一件无须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事。世间总有一些东西让其运转得如此井然有序,比如让我们遇见了一定不能错过的人,开始了我们一定不能错过的感情……而这一切的失去从来不是为了让我们沉湎于悲伤中,而是来教会我们学会重新拥有和珍惜。


  “呼——”朋友的那趟车到站了,我帮她把行李搬到车上,与她相拥告别。


编辑 黄童

审核 雷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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