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雨含
北岛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写作往往追溯到每个人的童年,即生命的源泉。那是人类的神秘的通道,尽管历史,国家和语言完全不同,而个人经验和内心的秘密相互勾连”,诚如斯言,那些有关童年的文字,就像散落在书中的星星,指引我们不断探索心灵的宇宙,在那里,流淌着孩童般充沛的生命力,呢喃着神话般梦幻的呓语。
童年与捡麦穗——
童年对创作的影响是深远的,对于张洁来说,童年就像是一个“丢失了的美丽的梦”,而把她带回这个梦的,是那群捡麦穗的姑娘。她在《捡麦穗》中这样回忆道,“捡麦穗的时节,也是最能引动姑娘们遐想的时节”,姑娘们在遐想什么——她们轻盈的情思,穿透了寂寞的劳作、穿透了沉甸甸的生活,而与那鲜红的嫁衣联系在一起。但与其说是遐想,不如说是痴想,“那些依依顺顺地嫁出去”的姑娘们却终于在那破窑洞里,同那些饱满的麦穗,同那些青涩的梦告别了。《捡麦穗》是一个梦唤醒的另一个梦。哀婉与温情,苦涩与甜蜜在清丽的文字中交织成童年的底色,它轻轻地告诉我们:对于美与温情的向往,是人性中天然存在的。尔后,在漫长的人生跋涉中,张洁一直在追问人性中的美与丑,“她左突右冲的,纠结着、焦虑着、疑惑着、挑剔着、但一往情深”,晚年的张洁,经历过绝望,选择在“流浪”中回望生命。历经风霜,那个捡麦穗的小女孩是否还在火红的柿子树下,等待买灶糖的老汉回来,我们无从得知,但她的情思已然在生命的熬煮中化作麦芽糖的清香,永远留给我们回味。
童年与北极村——
童年,是回忆的故乡,而北极村,是迟子建文学的故乡。迟子建在纪录片《文学的故乡》中回忆:“我生日的时候是正月十五,我父亲总要是想办法做点灯,我正月十五的时候就提着它走,想起来真的是无限怀念”,儿时的温情与纯粹,就像回忆里,那盏玻璃做的灯,清澈而明亮,一如迟子建的文字。北国的茫茫大雪给予她抵御人生寒流的达观,也孕育着文学的生命,虽以温情为底色,但她从不回避死亡与痛苦。她说,“写作最美好的,永远在遥远的境界,一个作家不能拒绝成长,不能拒绝往深邃处、混沌处,包括人性的复杂性上的开掘”,我始终相信,迟子建文字深处里缓缓流淌的温情与韧劲,不能不与这盏儿时的长明灯有关,它不仅闪耀在稚嫩的童年,也闪耀在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历经尘世几十载,满身风雪归来时,我们也许会发现,世界原来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北极村”。
童年与呼兰河——
如果说《捡麦穗》和《北极村童话》是作者对纯粹与温情的热切呼唤,那《呼兰河传》则是萧红在生命结尾时对幼时生活的苍凉追忆。她说,“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远离故乡的萧红,思念着呼兰河的那片热土,她倾尽一生对爱与痛的体验,歌唱着荒凉与寂寞的心情 。萧红的童年不能说是十分幸福的,祖父的爱和后花园的生灵,成为她饱满生命活力的重要来源。“遍历人间无数事,只道风月是寻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选择回到心灵的栖息地,在那里寻找灵魂深处的记忆,寻找心灵的栖息空间。“尽管写得如此美妙,但命运却不给她更多的机会。在战火纷飞中,三十一岁的她被死亡裹挟而去。然而,那座被命名为呼兰河的北方小城却神奇地从黑暗中挣脱而出”,出走一生,萧红终于在文学创作中回到了那座记忆里的小城,也完成了她文学生命的复归。
童年时的温情与爱、痛苦与创伤,经过成长的涤荡和升华,在漫漫人生中抚慰着现代人奔劳疲惫的心灵。我们在那些闪烁着童年光芒的文字中感受生命的存在,人性的温暖和前进的力量。正如《安琪拉的灰烬》中写的那样,当你回望那段也许不尽如意的时光的时候,你仍会发自内心地感叹,“但我们总是很快乐,有很多渴望,很多梦想,很多激情,我们感觉很富有”,正是童年,教会我们成长的意义。
编辑:黄清雅
审核:雷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