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圆圆
我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土地,像被挖空了记忆,心里空荡荡的。
我家那在农村的老屋坐落在岭上,通往岭上人家的路砌了石头,平整但不光滑,已经很有些年代了。岭上还砌了石梯,石梯和石路紧密地衔接着,若是人们不愿走坡路便可拾级而上。从岭下到岭上,大约也只有两三分钟的脚程。
我还是个孩童的时候,石岭的外侧曾生长着一片竹林,竹林很高,高过岭上人家的屋檐。那时的我只能仰起头看竹叶,矮一些的绿色竹叶映在白色的天空上,浑然一幅写意的画。竹子分明是一根根独立生长的,到顶端的竹叶那儿却紧紧地挨在一起,便是风来了也要一起舞动。风大的时候,晃来晃去的竹身会碰撞出“咯咯”的清脆声响,头发似的竹叶则“梭梭”地抖擞着。我路过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地放慢脚步,有时甚至会静静地站立在石梯上听风吹过竹林的声音。风本来是没有声音的,竹林让风能够被听见,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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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里自然不会缺少笋壳。笋壳本来包裹在竹子外面,竹子长高了,笋壳也就脱落了。笋壳是浅棕色的,内侧光滑有亮泽,外侧带有深褐色的短毛,显得比较粗糙。整个笋壳并不是像一张展开的纸那样平整的,而是卷曲起来的。儿时贪玩的时候,我就捡一个笋壳展平,铺在石岭上,自己坐上去,顺着石岭往下滑,就能体验一番“滑滑梯”的乐趣了。
石岭的内侧是垒砌的光滑石块,许多块石头铺在一起就成了一条小道,小道紧挨着一排旧屋。那用石块铺出来的小道原是供人行走的,但是因为这条石路只通往一户人家,鲜有人走过,大多时候便供人歇息了。那时我若是玩累了就会用手拂了拂石块,随意地坐下,然后看竹林,听风声。石块上面还有小孩子用碎石头划出来的“棋盘”,小孩子可以在这儿下五子棋。
其实在岭下还有一处竹林。那儿的竹林生长在小径里侧的坡地上,坡上还长着两棵大大的杨梅树,那两棵杨梅树被竹林掩映着。经常会有笋壳和枯败的竹叶掉落在小径上,笋壳若是背面朝上,拱起一个弧度,行人踩上去就会发出“噶”的一声惨叫。要是有红艳艳的果子滚落下来了,人们就知道是杨梅熟了。孩子们会捡一些完好的带回家去,用盐水浸泡后清洗干净,再蘸上一点儿酱油,便可享受这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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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是我的记忆里不可缺少的一道风景,承载了儿时漫长的一年又一年,勾勒出了我的童年。而且,自从我十二岁时随家里搬去了镇上,它的意义就更加深重了。它从此也成了故乡的符号,刻着来路的印记。
然而,现在竹林已经消失了,只有迷茫的风在无声地游荡。
回想几年前猛然发现竹林被砍掉的时候,我感受到因为失去竹林荫蔽而增加的光线,竟觉得陌生。如今,时隔多年,我又站在这片土地上重温当时的迷茫,心头仍有不可抹去的隐痛。没有了竹林,好像儿时的回忆都变得零散而浅淡了。也许记忆本来就是缥缈而虚幻的,有了竹林才能够变得真实,我想。
我还想再听一听,风吹过竹林的声音,拼凑出童年和故乡的模样。
编辑 朱盈盈
审核 吴春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