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思婕
下雨，下雨，还是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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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想过一座城市可以如此潮湿。在浙江时，我不是没经历过回南天，可到了南宁生活一阵才发现，浙江的回南天简直就是“假冒伪劣产品”。挂在阳台那几件似乎永远也干不了的衣服就先不去谈它了，有几次上床睡觉，居然连被子枕头都受潮了，摸上去湿漉漉的。在这样的时节，我上下楼梯总是十分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捡个元宝”——地上实在是太湿了，到哪儿都仿佛身处花果山水帘洞之中，真真令人心烦！
同样扰人的还有天气的善变。回南天雨季长，却也不干脆利落下个痛快，断断续续的，可能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却阴雨连绵。老天爷的阴晴不定，弄得树儿草儿晕头转向，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开花、该不该生长了。我是爱闻花香的，却也只限于晴日，并不是说雨天的花香不好闻，而是天一回南，空气过于潮湿，原本走在那林荫大道上，柔和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树枝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形成一片斑驳光影，徐徐清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花香清冽香甜，沁人心脾，如此岁月静好，岂不烂漫。回南天里也有花香，却不再是这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香气，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香气”。那是一种有些“腐烂”的花香，似乎是腐烂的花的味道，如果这种花香是一种食物的话，它肯定不是刚刚出炉的，也不是存放了很久的，更像是在污水里浸泡了许久而产生了异味的。这种味道，可以忍受，但无法让人喜爱。花儿自己也很懊恼吧，所以才会谢得那样快，几乎毫不留恋地就随着风雨离开了树梢，化作落红永远留在了尘土之中。它本可以在温暖的春日里尽情绽放自我，却被这换季的潮湿缠上，搅了清梦。
谈到落花，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木棉花。有些时候，花儿高高地挂在枝头未必出挑，反而落在地上倒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就像我吧，本来好端端在路上走着，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原本我以为肯定是踩到香蕉皮了，低头一看却是一朵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的木棉花。太奇怪了，木棉花怎么会这么滑呢？我俯下身子仔细地看，思虑了许久才得出结论。木棉花本身较大，花瓣也厚，落在地上本没什么事，可被行人踩得多了——更何况在这样雨水多的回南之际——厚厚的花瓣与积水混在一起成了花泥，自然是滑的。地上还有许多木棉花。三四月，冬日已逝，尽是春朝，木棉花过了花期，便是凋零。我看着朵朵红艳却不妖娆的木棉花，它们花蕊花丝清晰分明，没有散失任何一片花瓣，而是完完整整地落到了地上。残花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还挂在枝头的了。“南宁三月春风来，千树万树朱花开”。树梢上的木棉花无需绿叶衬托，它肆意怒放，形成了一树的火红，就像燃烧的火炬。“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看着鲜红斑斓的树冠，心中因为回南天带来的阴霾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繁花带来雀跃的惊喜。它没有浓郁的花香，却更加灿烂、热情。花开灼灼，木棉花似乎想要以渗透这生命活力的嫣红染醉蓝天朵朵白云，浸润游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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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赏火红过后，便是等待一片碧绿。大学里有许多池塘，冬日里荷花尽数凋谢，连一片荷叶也不曾得以残留。那光秃秃的水面上，连波纹都失去了活力，只剩寂寥无边。如今天一回南，气温上升，浮萍悄然生长，霸道地想要占领整个水面。可荷叶不答应，它紧随其后，拼了命从淤泥里探出来宣誓主权。“小萍才露尖尖角，已有荷叶追后头”。夏日的池塘尽是荷花，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水面，这倒反而让我觉得如今的池塘更具魅力。早春的池塘，春风化成细雨唤醒了无数生命，显示出一派生气勃勃的气象。但这样的生气并不拥挤，还没有生出霸占整片水面的贪婪欲望。那清澈的水面下，藏着深咖色的泥土；水面上，浮萍们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片碧绿，诉说着春天的来临，别有一番韵味。
如今回南天还未过，我对它却没当初那么厌恶了，反而有些喜爱。它就像一个淘气的捣蛋鬼，虽然给人惹麻烦，更多的却是可爱、活泼的一面。
近日清晨时常能听到鸟鸣。那些鸟儿啊，在树梢上就像一个个跃动着的欣喜着的小精灵。它们或许是在歌唱春日的温暖，或许是在赞颂东升的旭日，或许是想将贪睡的人们唤醒……有趣的是有一回，起初我只听到了一只鸟在叫，不一会儿，其他鸟儿的声音竟也响了起来。这两种鸣叫声很明显是由不同品种的鸟发出来的。在这美好的清晨，微光透过窗户在米白色的书桌上漫步，窗外鸟儿们一唱一和，仿佛在相互致意问好。冬日寒冷，夏日炎热，无论如何是听不到如今这般灵动美妙、愉快活跃的鸟鸣声的。听到它们的歌声，我的困意似乎都被驱赶了，时间好像都静止了。
其实，不管现在是不是回南天，我若厌恶它，便觉得它是无用的；我若喜爱它，便觉得它是美好的。只有在用心体会以后，才说不定会有所转变。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交互轮换，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四季呢？春柳、夏荷、秋叶、冬雪，大地母亲所创造的馈赠我们的一切我们都可以简单地用眼睛看到，用耳朵听到，用鼻子闻到，用双手触摸到，甚至用嘴巴品尝到，但我觉得这些都还不够。五感虽强，但现代生活节奏太快，我们太健忘、太急躁了。上次这样用心感受自然、感受季节我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甚至我都无法肯定，我有没有这样做过。那年那个春天盛开的十里桃花，又有多少人铭记于心呢？若是不用心体会，一切风景不过走马观花。真正的季节，季节真正的美丽迷人之处，只有用心灵才能充分地感受到。
清风拂袖过，弦音抚琴声。若还有回南天般的“清风拂袖”，我必仍用心“抚琴弄音”，轻叹一句“回南了”！
编辑 韩佳娴
审核 郑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