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梓晴

　　今天是小雪，在四季不分明的“绿城”南宁，天气也开始转凉了。傍晚微风泛凉，在顶蛳山看到几只飞到这里过冬的长脚鹬和红脚鹬。天黑得很快，回到学校，翻着手机里鸟儿们的照片，我顿感悲凉……候鸟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它们会回到家乡，因为那是它们情系的地方。这里再好，也是他乡。冬天是惹人思念的季节吧，我不得不承认，我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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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她二十五岁，是一个新嫁娘。还没等她从蜜月期醒来，就不得不要先处理好和这个新的一大家子的关系。在自己家里，她是爹妈捧在手里的女儿，是哥哥保护着的妹妹，是弟弟谦让着的姐姐。而在这个她初来乍到的大家庭里，精明能干的婆婆总和她不对付，她不能奢求，有人能够完全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着想。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生活是由每个人的主观组成的，枕边人再好，也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

　　第二年，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个慈祥和蔼的、善解人意的老人——她的母亲，永远离她而去，长眠于村里的一个小山坡上。这对她来说是巨大的劫数，从此，世界的诸多风雨都只能由她自己承担了。老人病重时迟迟不肯离去，只为能和还在肚子里的外孙女见上一面。她生完孩子的第三天，人还躺在床上，挂念着她的母亲也躺在病床上。那一天两人相隔千里，从此天人永隔。

　　时间过了很久，她四十岁了，彼时我十四岁。她带着我来到外婆的坟墓前，让我给外婆上香。坟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干枯的草木在周围坚挺着，“按照外婆去世时的岁数，如果我也只活到她那个年纪，还有十五年。”十五年吗？只有十五年吗？我委屈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抗拒。她心疼地摸摸我的头，低声笑道：“妈妈要长命百岁，活到你不耐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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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止是我的妈妈，还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天天长大，她却活得越来越有童趣。她喜欢每一件小事都和我分享，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她的少女心从未泯灭，换季时，买不到心仪的衣服，她总会不停地给我发微信，吐槽现在设计出来的衣服怎么都乱七八糟的。事后她又“自省反思”，觉得过度纠结那些衣服纯属浪费时间，因为几件衣服晚上都睡不着觉实在不像样子，人不应该太注重自己的外表。可她最后又不能真正放下，又发来一大堆图片，问我哪件好看。我总要哄着她，“你喜欢哪件呢”“其实只要穿得自信自然就好看”“都买回来试试吧”“我觉得你适合这件”……

　　日常的交流总是温馨的，但每次提及生离死别，又怎能潇洒以对？佛曰：“爱别离，怨憎生，全是无类，撒手西归。”她说：“缘是天意，份在人为。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咱们是上辈子有纠葛这辈子才做母女呢，看开一点呀，傻孩子。别想那么远，妈妈要活到八九十呢。”我答：“那下辈子我们反过来，你当我女儿吧。”每次我说这样的话，她总笑得合不拢嘴。我真心希望六道轮回是存在的，这辈子欠她多一些，或者她欠我也行，下辈子还能做母女。

　　正是因为总有一天会经历别离，所以才应该加倍珍惜生命里每一次温暖的相遇，这是她教会我的最大的道理。

编辑 邓雯娅

审核 吴春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