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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24 16:42 胡雅星 

文/胡雅星


  时岁冷冽,光阴熙攘。岁月的浪潮不舍昼夜惊波拍岸,席卷搁浅的记忆,推平过往的深痕,仅剩一撮咸湿腥涩的海风疾掠骤离,历历留声。孩提的墙裙缄默落灰,时年过季的追思怀旧摞成群山积满墙头。墙角坠堕无名隐匿的小花,清柔羸弱又野蛮生长,在无人问津的岁月里生根、微颤、陨逝。在折落的岁时间逡巡,从满山满谷的孤独中抖擞出一个零碎的童年映像。


  幼时的记忆里总逃不脱对水的印象。纵观村落的清河,波澜轻漾;青苔遍阶的水塘,水光历历;还有四方端正的浅水井,水下头浮藻微微欲醺,水上头凉亭欲说还休。


  孩提时,因着沐浴在南方暖融的空气里,河水未曾披裹冰衣,永远赤裸坦荡地淌过林雾山岚人潮。温浪簇拥,晃晃悠悠地踩碎乱石朝前奔涌,波水泛清,汩汩乍响。半大的孩子怀揣满溢的好奇聚拢在河畔,清新的青草香佐以微凉的水汽泡,悄悄安抚躁动不安的性子和小心翼翼的犹疑。细浪轻踩毛孔,氤氲焦灼的间隙。于是潜心品酌和风的挚醇;透彻河面窥探亮晶斑斑的尾鱼;挑挑拣拣顺眼的石子打荡水漂,溅起水面漾圈的波澜;扬起欢悦的草种,挥袖一瓢湛清的水波,种子落在心底的水洼处恣肆生长,绽出重瓣的繁花来,把心绪都塞得满满当当。水塘更加深邃,流云、灼日、莹月、树影、花枝皆影影绰绰跌进粼粼波光里。塘中满荷接天连叶,闷在叶中的重瓣莲袅袅娜娜烘出花味来。我年纪尚小不知水性,顶着翠荷倒扣织就的凉帽眼巴巴盯着塘中鱼畅游,悄声咽下满溢的口水。在塘岸兜游踌躇,最后捧着似水头极好的玉雕琢而成的重莲心有不甘的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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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时就是这般,没有堆砌成山的玩偶,一掬琉璃透彻的清水足以荡起潜藏的冒险意识和好奇心。在幼时澄澈空明的眼眸里,万物有情,连水也有形。

  

  在幼时记忆中,春夏秋都是蹿树折花的好时节。春寒料峭后,春时和煦,花意满城。花冠盛露,馥郁香缠,风浪穿掠遍留满地春裳散乱。着春时薄裳,素手执花从山野烂漫处踏过,一步一馨香,一眼一繁华,凡心幢幢皆抛之耳后。幼时所有虚弱的秘密在这场靡丽盛大的花事中被揭穿,被动摇,被撑托,被映亮。夏季烈日悬空,树枝粗壮,繁叶蔽日,树下歇凉向来是老人家独坐浅吟。孩提时仗着身量小,身段灵活,三两下足以蹿至树上。午时可以小憩,仰头即见宇宙广褒,流云兜游,苍穹湛蓝;晚间可窥银河迢迢,近可摘星,满目流光;还可作为捉迷藏时绝佳隐秘地段,匿在遮风挡雨的枝叶后头,潜听风叶鸣廊,静候游戏胜判。秋时抖落的桂花如同惊澜波荡,层层迭起。长辈拿荷包绣入,垂堕在幼时常着的花裙边,花香散成飘渺的雾纱,纯粹悠然拢在糙横潦草的生活间隙中,把琐琐碎碎都腌入味。硕果熟透,累累缀在粗糙的枝头。轻巧攀上枝丫,罔顾树下长辈的担忧叹息,将甜腻的果子颗颗摘下抛落枝头,无需多念,总有人默契接下。


  还处幼童时,即使懵懂也依旧笨拙无畏的触碰世界。眸里是万千星辰,偶尔掠过坠落地球足以开创新纪元的流星;心思袒露得落落大方,纯粹而天真。那时我们合伙窃走明亮诱人的一切,让灵魂失控的部分放肆流淌,腐烂的心事都散着果香。年岁增长,途径岁月的历练和摩挲,心绪皆成混沌。途遇江河已不再驻足舀水;眼眸迷离散乱不再窥见虾鱼游离;风染上凉度,所过枝头不再奏响心音;一路花绽徒留遍地颤栗的花痕。我们不再好奇,不再灵动,不再有喜形于色地畅达。我们最初野蛮肆意生长,最后迫于凡俗束缚于条框,连同最童真的自我也丢在年岁积灰的角落,一同上锁。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站在时岁这头隔岸观火,铺落满地丢散的无邪、童真、挚纯。对岸的幼年时光灯火缀潮声,路遗的垂死脉络和悲观褶皱都被清扫冲刷。常言时岁抛丢了我,殊不知得怨我丢下了我。是懦弱也好,成熟也罢,是行于苦夏亦或困于深秋,千万种摇摇欲坠的借口终究镌刻童年的界碑,铺盖苔藓埋在万丈光阴之下。


  还愿这淌风月汹涌如斯,往后余生不折风骨,勿弃童真,无改本心。愿任凭岁月迢迢,天下熙熙,满身明朗不惑风尘。


编辑 黄梓晴

审核 邓雯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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