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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写手】阿公的酒屋
2021-05-24 16:37 覃晓蕾 

文/覃晓蕾


  我又再次见到了那间酒屋,在它崩离的时候。


  敲碎的土墙填高了地面,瓦片整齐地垒在一边。阿公站在一旁,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头很尖,头发已经很少了,短短的黑色和白色混在一起。脸被太阳晒得黝黑,走过的田坎变成脸上一道道沟壑。他身材瘦小,棕色的裤子贴着两根竹竿似的腿,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但无论是山上采药,还是下地干活,他都稳当得很。饭桌上喝了几杯酒,总喜欢讲红色故事,没说几句话又要抿一口酒,激动时满屋子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有时还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但现下他只默默看着还没砸碎的黄泥块,没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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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酒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说是酒屋,其实也是厨房。进了矮小的木门,左边就是做饭的灶台,陶缸,酒桶,特制的锅盖,阿公的酿酒工具把不大的房子塞得满满当当,所以吃饭得到旁边的屋子去。


  我小时候不喜欢回老家吃饭,因为阿公的酒屋里总是有米发酵后的酸臭味。没进老宅门口,味道直直地朝我冲过来,吓得我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拗不过爸妈,每次只得捏着鼻子进去。坐在饭桌前,每一秒都是在受刑,酸臭味飘散在屋子的每个角落里,我甚至感觉它钻进了五脏六腑里。桌上摆着平时爱吃的烧鸭和鱼肉,现在变成臭鸭臭鱼,我赶紧把饭吃完,跑到屋子外透气去。那时候人小,心里想着什么就直接说出来,所以总在阿公面前皱着眉向爸妈抱怨:“好臭啊,下次不回来了。”阿公的故事会戛然而止。再过一周回老家时,酸臭味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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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有几次从门外看到阿公酿酒,他一个人提起很大的陶罐,把发酵好的米倒进锅里。那陶罐能遮住他的上半身。我见过爸爸搬那个陶罐,比阿公还高一个头的他抬起陶罐时,手上的青筋像要炸裂开来。阿公却很轻松,不知道他的力气从哪来,也许是成年累月担着养家的重担,这对他来说只是平常不过的重量。


  阿公年纪大了,住在瓦房里不安全也不方便,原来挺直的腰也像秋收的稻穗一样弯下去。家里的大人商量着把老房子推了,让他搬到新建的房子里住。酒也不能酿了,一是因为新房里刷了白墙壁,也没有土灶台能放下他酿酒的大锅。更重要的是,阿公抬不起那个陶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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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公再想喝土米酒只能到集市去买人家酿的。买回来喝时,这酒酒味不够,这酒糊味太重了,还要说上半天,总是没有自己酿的好喝。但时间就这样过去,酒屋倒了,酸臭味不复存在。我倒希望他能再变回那个酿酒的阿公。


编辑  朱盈盈

审核  吴春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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