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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年轮
2022-06-08 16:34 朱禹轩 

文/朱禹轩


  多年前的一个黄昏,我坐在公交车上,偌大的车厢中除了我和司机外还有一对母子。北方冬天的白天总是那样短暂,夕阳西下,天边的云早已被残阳镀上了一层暗红的金边,连带着遥远的天际也被涂抹上了微红的霞光。


  我就这样靠着车窗,在暮光中静静地感受着黄昏的祥和美好。


图片来源于网络


  “妈妈!妈妈!你说,光和时间谁更快呢?”忽然,稚嫩的童声在耳旁响起,突兀地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我一愣,扭头向那对母子望去,只见那小男孩不过几岁的年纪,此刻正努力地伸长手臂,企图抓住一束射入车厢的余晖。然而,余晖就像是顽皮的孩子,偏不让他抓住,四散开来,如破碎的金箔,散落在车厢里,洒落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


  他的妈妈一愣,仿佛没料到孩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思索片刻,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微笑着说:“孩子,时间与光是两种不同的存在,它们是不能比较的。”


   孩子听后仿佛有些失落,撅撅小嘴,继续和余晖玩了起来。


  当时我对孩子的疑惑并未多想,只当是孩童的天真烂漫,对孩子妈妈的回答也并未感到有丝毫不妥。就是嘛,光和时间怎么能比较呢?


  然而,蔡伸在《水龙吟》中说过:“物是人非,小池依旧,彩鸳双戏。” 仍旧是那个看似天真烂漫甚至可笑至极的疑问,多年以后,随着人生经历的逐渐丰富,我竟有了一些别样的感受。也许,光与时间是真的可以比较的。

 

  “妈妈,我考了年级前五!你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参加我的家长会哦。”我凑到妈妈的身边,手舞足蹈的像只快乐的小鸟,兴奋中带着几分得意骄傲。妈妈笑了笑,眼中满是欣慰和疼爱。


  “妈妈,你好漂亮啊,好像是仙女下凡啊!”我对梳妆完毕的母亲赞不绝口。


  母亲的美让人过目难忘,她年轻时便是医院有名的一枝花。有时不免会感到遗憾,因为种种原因,母亲生我较晚,我无可奈何地错过了她最美的青春,只能不时地从大人的言语中拼凑出母亲年轻时的芳华。


  庆幸的是,母亲虽早已跨入不惑之年,但保养甚好,仍美的得令人惊艳,就拿眼前来说:一身石榴色的连衣长裙衬托出了她独属于成年女性的风韵,一根细细的白色皮带束在腰间,勾勒出了她完美的线条,项上晶莹凝重的珍珠项链如月光般柔和,更是衬托出了她的优雅端庄,长发及腰,乌黑亮丽……


  母亲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此时,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把母亲的面庞晕染成了一片金色,仿佛金子雕刻的一般。在光中,我看到了母亲若水的明眸,我看到了母亲微笑的红唇,我还看到了母亲眼角的细纹。


  那年我上初二,现在我上大一,转眼间六年过去了。


  去年高考后的某一天,我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一天,妈妈的嘴几乎没有合上过,她的眼就像是两轮弯弯的新月。我知道,这是我二十年来送给她的最好礼物,是我对她含辛茹苦养育我二十年的最好回报。


  转眼到了九月,我要走了,去南宁,一个遥远陌生的南方城市,我将在那里度过我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去开拓出属于我的一片新天地。


  我坐车去机场,母亲送我上车。那一天,我的心情五味杂陈,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欣喜早已被更复杂的情感取代,这其中,有对踏上人生新道路的期待与向往,有对面对未知的紧张与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对与母亲分离的心酸与不舍。


  路上,母亲帮我背着沉重的行李,边走边嘱咐着我各种大大小小的事项,就像我还只有几岁一样,就像我从未离开过家一样,就像我这一去几年不回来了一样……


  到了分别的路口,母亲把行李递给我,看了我良久,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一种难言的情感从心中升起,我勉强压制住想哭的冲动,最后深深地看了妈妈一眼。


  不知是不是巧合,不偏不倚,一抹余晖落在了母亲的脸上,和六年前一样,一样的色彩,一样的亮度,甚至是一样的余温,这抹余晖仿佛从未消散,它好像永远都在那个地方。然而,母亲的面庞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忘了哪年,银丝已经爬上了母亲的双鬓;忘了哪年,母亲为了方便打理斩断了齐腰的青丝;忘了哪年,我未曾在意的细纹已经深入母亲的肌肤……


  光还是那束光,但早已是物是人非。


  最后,我给了母亲一个深深的拥抱,随后转过身去,大步向前,任由泪水夺眶而出,打湿衣衫。不去在意行人异样的眼光,我脑海中只有二十年来与母亲的点点滴滴……

 
  飞机上,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孩子的疑问——光和时间谁更快呢。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讲,光的速度是299792458m/s,而时间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是没有速度的,因此二者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然而,抛开物理学不讲,光和时间真的不能放在一起比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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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六年,那束光仿佛永远都在那里,它的色彩、亮度、余温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如同静止一般,让人恍惚觉得,光的速度或许是零。那么时间呢,我只知道,时光荏苒,稍纵即逝,母亲的青春年华,似沙漏般,弹指即逝,再难留住。六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光还是那束光,但无论是母亲的衰老,还是我的成长,亦或是身边的一切都在告诉我,时光在流逝,从未停歇......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千年前,张若虚面对着浩浩江水,皎皎月光发出了如是感慨。的确,月光还是那抹月光,千百年来从未改变,时光的年轮却没有为一人停下过前进的脚步。我站在时光彼岸,静静地看着过往如江水般流向远方,携带着母亲的芳华,一去不返……


  光和时间谁更快呢?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编辑 高圆圆

审核 吴春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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