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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07 16:29 刘辉宇 

文/刘辉宇


 “你看你俩都没玩雪的激情!玩个雪就只顾着拍照,走哪都是低头族。”


  幺姨说这话的时候,我和妹妹桐桐还凑在相机前选照片。


  我头也不抬地“嗯”一声敷衍过去,接收了刚转过来的照片便开始马不停蹄地修图。


  “雪落的时候,风和你的声音都在我耳边。”


图片来源于作者


  我信手拈来地打上一句文艺范十足的文案,点击发布。


  因在南方读书,我的朋友圈里多有未见过雪的南国孩子,一时间评论区一片欣羡。


  我于是心满意足。


  事实上,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雪景了。


图片来源于作者


  鄂西南山区的雪年年都下,只是聚居区的雪往往在堆积之前就被匆忙赶来的日出瓦解大半。要想见大雪,须得往山上走。我是个足不出户的主,手脚又娇气,爱长冻疮,所以往往是窝在暖融融的炉火旁送走一个又一个寒冬。此次若非拜年时候年幼些的弟弟妹妹们都吵着要玩雪,桐桐又刚好带着相机,我是定然不愿意去遭这个罪的。


  我更是许久未曾动过写雪的心思了。


  自打高中毕业,智能手机随时带在身上,对景色的记忆都变成点击拍摄这一眨眼的功夫,我就不再喜欢写景了,只有在朋友圈配文的时候才扯出来一句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句子,便自诩是写过了。


  看着照片里的雪景和被自己精修修过的无暇的面容,我陷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知道这是现代人的通病,一旦离开技术就开始惶恐,但是依赖技术之后又感受到世界之于自己的隔阂与不真实,我们都习惯生活在信息当中了,遑论真假,因为我们往往更在乎的不是自己有没有受到欺骗,而是自己此刻的感觉是不是轻松快活。


  就好像……我在对自己的胖脸和痘痘感到自卑的同时,又庆幸自己可以以修饰后相对漂亮的姿态面对网络上的众人。反正大家都已经默认这种规则了,因此从不悭吝于给予赞美,不悭吝于接受赞美。唯一有心理负担的,也只不过是会间歇性发作自我赞美与自我厌恶的矛盾通病的自己。


  熄了手机,我抛开这个无聊的话题,望向窗外。


图片来源于作者


  道路上没有半片雪花,只有清晨积雪融化留下的不规则水渍,但目之所及的山后边的山从半腰开始染上白色,一直蔓延到山顶。我想,或许我正望着的这座山的半腰也有一群成群结伴的亲人好友在雪中嬉戏,就好像不久之前刚刚从雪地里归来的我们一样。


  雪球砸过来的时候,我正好低着头戴围巾,明晃晃的冰凉球体砸在我眼镜鼻托上又散开,七百度的镜片上沾满了雪花,我有点气恼地掏出纸巾擦掉,抬头便看见小妹一脸的得意洋洋。不过我并没有奋起反击,要知道半大的孩子往往是最兴致勃勃又没轻没重的时候,而我又还得顾及着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大孩子的矜持,总不好睚眦必报地欺负人家。就算是顾念着我脚下踩的这双如同抹了猪油一样滑溜的鞋底,我也万万不可冒着狗吃雪的风险跟一个小妹妹你追我打。不过这都是后话,我只是不想吸引火力,现在的小孩子凶猛得很,我自认招架不住。


  我摸了摸还未干透的围巾,觉得自己的决定属实正确。


  远离打雪仗主战场的我拉着桐桐四处拍照,一株长在丛中的火红艳丽的红籽籽刺(学名火棘),一支挂在树梢的晶莹剔透的小冰吊子,一根卧在路旁的半身斑白的圆心横木,都被镜头记载下来,成为可称为美好的片刻光阴。唯独镜头对准自己的时候,我们才总会挑剔光线、长相和体态。


图片来源于作者


  我们都是大自然的创造物,却往往只承认除自己以外的美丽。有雪沉默地做着今日的最佳配角,装点了平日被看腻看厌的寻常景色。


  ——那景色于是就变得让人向往了起来。


编辑 刘辉宇

审核 吴春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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