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散乱情怀 正文

我欠西湖一首诗
2022-04-01 15:53 刘辉宇 

/刘辉宇


 我总想着要再去杭州一趟,我想去看看西湖,还有在杭州遇见的那个人。但是突如其来的疫情拦住了我,以至于我至今还未曾再次踏上那片土地。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第一次去杭州时,恰逢G20峰会的那个夏天。彼时我并不知道这场峰会有多么万众瞩目,我只知道酒店的管控相当严格,上下电梯都要刷房卡,每层楼还有专人守着,入住时必须在前台登记的基础上添上楼层登记,甚至每晚都有身着警服的人查房。因为只短暂地停留过一次旅途的时间,我不知道平日里杭州的管控是否也如此严格,但我得感谢当时的杭州,让我遇见他——我自诩的忘年交。


 那年我初二,是跟小桔灯夏令营和在机构学习写作的小朋友们一起去的,杭州是这场旅途的最后一站。大概是为了训练小孩子们的写作能力,也给付了旅费的家长一个成果展示,夏令营的负责人要求我们每个人写一封信给父母,谈谈这七天以来的见闻。我虽然并不在小桔灯学习,只是报名跟团出来游玩,但纸笔都递到手上了,不免起了写点东西的心思。


 夏令营这种集体出行,即便是从没见过,也已经在这些日子里互相混熟了,难免这里窜个房间,那边借个东西。他是我们这层楼的坐镇人员,摆了桌椅,守在走廊接电梯的转角,常常拿着报刊看,有新入住的旅客时就抬头登记——我是在窜房间的时候让他给叫住的。


 小孩子多多少少都是畏惧大人的,尤其是当大人作为工作人员的时候,这就像我们被警察叫住时都会不自觉地自省一般。可想而知,紧张而又慌乱的我听到他问我“能不能看看你写了什么”的时候有多惊讶。


 初二的时候,我很喜欢文艺杂志,总是学着去写一些朦朦胧胧的辞藻,即便我词汇量并不见得多惊人,但往往是什么让我觉得优美好看就写什么。我对我这样的文字很是满意,但是同时保持对大人的戒心,害怕被嘲笑,害怕难堪。


 但我还是让他看了。


 你得承认,每个文艺青年都渴望被阅读。


 即便对方看起来比我父亲年岁更长。


 他看得很认真,不是无聊时候扫上一眼的那种浏览,而是一字一句地看进眼里。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也不会中途冒出一两句点评,这让我更为紧张了。


 “文笔挺不错的。”他顿一下,添上一句,“比前几个写得好。”


 我正欣喜着,听到后一句又不由得无奈起来。


 “我初二了,他们大都还在上小学。”


 他抬头看我一眼。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因为身高的关系,总是有人把我认成小学生。


 “不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忘了他问我的是哪个词了,我只记得我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音节,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在杂志见过那个词不少次,但是一次也没有搜索过。我想当然地把它用在我的文章里面,自认为四风格和点缀。


 囫囵吞枣。


 他没有责备我,也没有用告诉我不该如何、应当如何,而是拿出手机查询到那个词语,然后递给我看。


 这样的行为重复了好几遍。


 我已经羞愧到快要不敢看他了。


 他也会指出一两句话,问我写作时候的意图,我于是终于能谈上几句自己的想法来,不至于沉溺于羞愧之中无法自拔。


 饶是如此,一文终后,我还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又问我是否写过别些文字。


 我坚定地认为是文艺杂志里的词汇暴露了我,让他问出这种直击我心的问题。在极其需要肯定的文青路上,我没法拒绝这样的请求——我一边觉得羞怯,一边希望有人可以阅读和理解我的文字。所以,尽管刚刚暴露自己的无知 ,我还是翻出了一篇散文。


 那可是我当时的得意之作。


 我是有心想要扳回一城的,比起随手写就的东西,我更相信我反复修改过的文章。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给我的感觉很舒服,不像长辈那样居高临下地说教,而是站在平等的高度询问我的意思,与我探讨。


 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大人,我打心底里感到了欣喜。


 更高兴的是,即便他还是指出了我的一些问题,他对我的得意之作还是多有赞赏的。


 他说:“你有写作的天赋。”


 我心情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出于天赋还是努力。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对我的肯定,我于是更加兴高采烈起来。


 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我的手机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消耗,关机阵亡了。


 可我们还在兴头上呢!


 他说他在当地日报上发表过几篇文章,平时喜欢看点东西。


 他说他很喜欢刘同的《谁的青春不迷茫》,极力推荐给我看。


 ……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最后他问我要不要参加西湖诗会——那是G20那年举行的一个特别活动,征集西湖相关的诗歌和散文。


 我踌躇一会儿,忐忑地答应下来。


 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


 这事情叫我二姨和母亲听去的时候,满脸戒心地责备我轻信他人。


 其实我留下的是我并不常用的那个号码,对应的微信里也只有寥寥几个新认识的朋友。不过出于叛逆,我没有将这点告诉她们。


 谁叫她们要怀疑我的朋友呢。


 如果我知道这会让我们走散的话,我一定不会留下那个不常用的微信号。


 因为手机的更换,我再也没有登录过那个微信号,也不曾用过那个号码。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了,每次看到写西湖的诗歌文章时候便会沮丧一会儿。


 直到高中毕业,我无意中翻到了当时用的旧手机。看到那个只联系过几次的号码时,失而复得的惊喜让我第一时间发送了添加好友的申请。


 然而,尽管我努力地表明来意和描述当时的事情经过,他还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我确实是清清楚楚地说出了他的姓名和他跟我提过的文学上的一些小事,所以即便狐疑,他也并没有对我抱有恶意地揣测。他甚至试探性地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是否需要他的帮助。他好像是以为我是走投无路才联系上他的。


 我是2020年从高中毕业的,正好遇上新冠疫情爆发,我又身处当时的重灾区湖北,他这样的询问倒是符合常理,也不禁让我心下一暖。


 可我沮丧极了,他完全忘了我了!


 亏我还党他是我的忘年交呢!


 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2020年距离G20峰会的2016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我们之间的相遇于我来说是旅途中比风景更难忘的记忆,但于他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攀谈。


 大人的记性太差了。


 尤其他还渐渐变老了。


 我真遗憾。


 那晚过后,我总是习惯多翻翻字典,多用用搜索引擎。


 那晚过后,我反复构思应当如何构思关于西湖的诗文,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写——我只顾着和我的伙伴们谈笑了。当行在西湖上的船带着我享受夏日难得的凉风的时候,我把眼前的景色当成过眼云烟,只有同行的伙伴帮我拍摄的照片还记录着我潦草的足迹。


 我真遗憾。


 我想再去一次西湖,就在疫情好转之后。


 这次我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凝望西湖,如此才对得起我经年对西湖的挂念。


 但是我没办法见到我想见的人,写出的东西也无法分享给最想分享的人。


 我真遗憾。


图片来源于网络


 可是他在潜移默化中传递给我的东西,还有那一晚的相遇,我会随着西湖的风一起记住。


 然后在下一次踏足西湖的时候写成诗。


编辑 刘辉宇

审核 吴春钰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