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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
2022-04-20 15:37 刘辉宇 

/刘辉宇


 佳节又清明。


 我望着窗外的艳阳,沉默地放任思绪飘向山的那边,飘向我奶奶安眠着的那片故土。


 在我的家乡,清明是见不着太阳的。山里的雾气连着细密的雨丝,跟曲折蜿蜒的山路一齐勾出一幅朦胧安静的画卷,悼念身处这片土地的每一缕亡魂。


图片来源于作者


 就在前天,我室友因为拔智齿不得不点煮软煮烂的番茄鸡蛋面的时候,我还下意识地插上一句“我奶奶就喜欢吃这样的”。——奶奶牙口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我没有说“以前”,更不曾说“生前”。关于奶奶的记忆早就渗透在我的日常里,每每提及,我只觉得稀松平常,好像我回到家乡还能吃上她煮烂了的、刚从后院菜田里择下的菜薹一样。


 我自初中起便当起了住宿生,学校离家往往有小半日的车程,周末和假期常是在学校度过,因此并不常在奶奶身边。我于是习惯了在外求学的日子,习惯了在闲谈中提及故乡的人,习惯了故乡总有奶奶在等我回去探望的日子。我对奶奶的感知总停留在初次离家的求学时日,总以为见不到她仅仅是因为我不在她身边。


 只有当话音落了半晌,我才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死亡对于生人的残忍。


图片来源于作者


 她离开我的时候,恰是冬寒渐去的正月,距离她古稀之龄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而我和哥哥都还未步入大学。老一辈人往往将大学看得极重,虽然早早过了送出一个大学生就能光耀门楣的年代,老人对孙儿念大学的期望却从不曾消减半分。奶奶也是如此。可是她到底没能见着我和哥哥考上大学的时候。高考前的那个冬天——依稀记得是在腊月,临近腊八——我曾梦见奶奶。在梦里,我和每个不以为她离开的日常一样觉得奶奶在家宴上出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总不习惯她的离去,所以每次被现实敲醒时都会泪眼阑珊。在梦里,她坐在炉火旁,腿上搭着暖布。她握住我和哥哥妹妹的手,望着我们的眼睛,一遍遍地嘱咐我们“好好学”。那样的场景,和我们仨在她一次生日时送她各自挑选的礼物时一模一样。


 我曾跟我爸提到这事,他跟我说:“奶奶在保佑你们啊。”


 后来,我总想起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所写的,他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让他“好好活”。如果上天真的有灵,是不是奶奶在握着我们的手说出“好好学”的时候心情也同史母一样呢?


图片来源于作者


 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我曾去奶奶的墓边看望她。


 她在里头,我在外头。


 最后一片火纸燃成灰烬的时候,我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仿佛只要我坚持不开口,她就永远未曾离开。


编辑 刘辉宇

审核 吴春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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