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佳妮

0202伊始，一场瘟疫席卷大地。

动物世界正焦头烂额，一时间，风雨满城，密谋与侦察同时出动，是霍乱成为最终结果，还是正义更胜一筹？无人知晓，众多动物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当橄榄枝可以有效预防疫病的结果公之于众，而此时，一些投机取巧者闻到了利益的味道，伺机而动。

（一）

“刚到货的橄榄枝，刚到货的橄榄枝，二十币一个，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狐狸眯着眼向路过的猫猫狗狗招手。

“这也太贵了吧？”

“昨天不是才五币一个吗？”

“对啊，对啊……”

反对和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现场有些嘈杂了。

狐狸挥了挥手，还嫌弃似地呸了一下，对他们说道：“不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以为我进货不要钱啊？”他把进货单从口袋掏出甩在橄榄枝堆上，“好好看看，十五一个进的货，明细都在上面了，我这运输也要费用啊。现在趁还有你不买，到时候全缺货！”

围观群众中似乎有一位老狗气着了，他举着拐杖在地上咚咚咚地敲着响，沙哑粗糙的声音此刻却显得雄浑有力，“你们这些发国难财的黑心商贩会遭报应的！”

狐狸一听这话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尖着嗓子叫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你要是不信你去看看那些网上的，虽明面上说两币一个，这运费就要花上四十五十，再说，这便宜的，你敢买吗？”狐狸撇了撇嘴说道，“万一要是刚回收的，岂不是要了命去！”显然，他是见惯了这种情况的。

这话像一颗炸弹一样，一下子将围观的猫猫狗狗点燃了，更多的拥上前来捧着大把的币购买橄榄枝，刚才那只老狗涨红了脸，额上褶皱又多了几个，他拄着拐杖准备离开，突然，一只小狗跑到他身边，从布袋中递给他一个他刚买的橄榄枝，“爷爷，您还是先拿着吧，病情要紧，莫要被感染了。”老狗还来不及说声拒绝或道谢，他又飞快地跑走了，转个街角，就不见了踪影……

图片来源于刘亚仁

（二）

“白鸽一号请求支援，病例输入太多，床位不够。”

“白鸽三号请求支援，橄榄枝缺乏。”

“……”

警报器响个不停，光影在闪烁，洁白的地板映照出匆忙的身影，拖动的移动病床滑轮划在地面，似在诉说，在低语，在警戒。橙红，玫瑰红，胭脂红，屏幕上的地图被疫病涂上颜色，阿拉伯数字增长速度使人瞋目结舌。隔离区静悄悄地，只看见病房里面有一张床旁边堆放着几十个饭盒，一个也没揭开过，他们的主人还在那闪着红灯的急救室中，不知结果。

一楼大厅全是各种各样的动物，坐着，躺着，蹲着，以各式各样的姿态和一张张疲惫的脸占领着自己的一块小地方，暖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带来一丝几乎不可闻的温暖。

休息室里白鸽利用吃饭的半个小时给家里人报了个平安，她拒绝了孩子与父母的视频邀请，打字回着一切都好，眼泪却划过被汗水浸湿的已经浮肿苍白的脸颊，她用手抹泪，小心翼翼地怕碰到鼻子上的感染伤口——那里红了一大块已经出血了，她 用创口贴贴着。房外依旧吵闹。

“凭什么？为什么不给我爸治病？他快不行了啊，他要不行了啊！”嘶吼的中年雄狮拉扯着医生的衣领。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不是说有病看医生吗？医生就是上帝。”苦苦哀求近忽绝望的老狗。

“护士姐姐，护士姐姐，在吗？要换药水了。”小猫稚嫩的声音在轻轻的敲门声后响起。

“来啦。”她抬头看了看时钟，放下盒饭，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消毒后拿起“装备”。

“灾难绝不是几万人的一次性死亡，是每一个生命的几万次死去。”

她的身前是挥舞镰刀露出獠牙的死神，“投入战斗”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鼓劲。

她开门出去了。那扇门后面，是她没有硝烟的战场。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三）

本是新春佳节，路上却悄无声息，连鞭炮声都稀少，城市里的动物只看见巡逻的警车和频繁的救护车，乡镇上只听闻喇叭里的劝戒声。

事态越来越严重了，从兔子到大象，从北极熊到南极企鹅，从山林野猴到深海大鲸，动物界的消息满天飞，大家决定举行一场捐赠，只要符合标准，无论是钱币还是物资都可以捐赠，通告中还特别标明了对橄榄枝的需求。家家户户都接到通知，大街小巷都在宣传，黑猫出动维护社会秩序，不舍昼夜，守着使命，保护民众的生命。

大家捐赠热情高涨，时兴的小年轻上网捐钱捐物，有能力的联系产地和运输。各地的电话紧密联系，网上消息接连不断，死亡和治愈的数目都在增加，紧紧牵扯着千万人的心弦。

“我联系上了！我找到啦！”一只熊向电话里的朋友激动喊道，“你们等着吧！运输过去不要多久的！”他满脸欣喜，憨憨的笑容像久旱逢甘露的农民伯伯，全然不顾自己灰头土脸。

即刻启程！

高速公路上车辆稀少，五个小时不间断车程使车子都有些昏昏欲睡，只在偶尔的起伏中恢复神智，熊先生胀红血丝的双眼却死死盯着前方。墨色沥青静静地淌向远方，此刻，单一的植株也表达自己的兴奋，因为回暖的天气有些意外地吐出花蕊，窗外的风此刻也格外温柔，是甜甜青涩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

到了，熊先生松了一口气。见到当地的管理人员——黑鹰，熊先生颤抖着双手抓着他，“幸苦了，务必，务必把物资送到！”他心脏跳动地飞快，眼前一阵眩晕，终于，终于……“熊先生？熊先生！”他努力向光亮处看着，却没能睁开眼，就这么笔直地倒了下去，魁梧的身躯在倒下那一刻却与平常动物无不同，每个生命都是一样的珍贵与脆弱，他倒下的时候嘴角是欢喜的微笑，眼角挂着幸福的泪珠，但是他却没看见一旁的脸上焦急的黑鹰心底的那份丑恶。

将熊先生的事情安排给员工后，黑鹰迈着八字开步挺着啤酒肚，双手背在后边慢悠悠地走回开着暖气温暖的办公室，一屁股坐上柔软舒适的皮革大椅，又接起一个电话，“对，对对，是的是的。”他又接到了物资捐赠的消息。

“经理，刚刚那一批物资怎么处理？”一个小员工敲门探头进来询问。

“你就放西边的仓库吧，东边的昨天好像满了。对了，别忘了算管理费。”经理捂住电话录音口随口答道，接着又继续和电话里的人员开心应答着，“没问题，给我们你们就放心吧。”挂了电话，经理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橄榄枝咀嚼起来。

叮铃铃——突然又一声响起，那是他的私人号码。经理急忙接起，“唉，唉，是是是，这都是小问题，可以可以，那麻烦您派人来拿一下？好的好的。”一片静寂，空荡的房间只剩下咀嚼声和电话铃响。

大街上空无一人，曾经万家灯火热闹人间的景象现在却隐匿，灯光渐渐暗淡，将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黑鹰笼罩在阴影中，在桌上嗡嗡的电话震动响中，他嘴中叼着的有着两个小树丫的橄榄枝慢慢变得鲜红，最终变成血红色，汁液一滴滴流出，染红了他的嘴角，那是一个沾着血的红十字会的模样……

图片来源于人间摄像头

（四）

一只猫在午夜时分苏醒，她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舔了舔爪子。

她疑惑，环顾四周，自己为什么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她昨天不是还在，还在哪来着？

她揉着脑袋茫然起身，兀地听见一声呼唤，“该走啦。”她睁大眼睛，害怕不已，瑟瑟发抖地抱紧自己，朝着光亮的地方跑去。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同时也感觉自己越来越轻盈，她慢下来了，身边的景物却模糊了，她看见一头野猪在高速公路上飞奔，一篮子幼鸭被倒进塑料袋，两只白鸽隔空拥抱，一只狐狸数钱奸笑，一只黑色小熊哭得泣不成声，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在合十祈祷……

她被一根透明洁白的羽毛托起来了，她同时感受着坠落和上升，头颅被沉到深海里，心脏被摆上天平秤，额前浮现自己的一生，从一声清脆的啼哭到……难受至极的无助喘息声。她记起来了，自己是怎么死去的。泥土似大雨倾盆，掩住了她的太阳，毛发沾满灰尘，半米的洞穴如同悬崖峭壁，上不去，动弹不得，就这样，最后一丝呜咽声也被大地吞噬，她已不在世间，睁不开眼，看不见明日骄阳。

她趴在羽毛上望向大地，风吹开重重雾霭，她看见几个身影在推搡争执，一个身影跪在地上，默默挖掘自己被埋下的那片土地，那是？

她看清了。她想放声哭泣。她失去了知觉。

警报声与救护车声同时响起。

这是世间。

编辑  周佳妮

审核  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