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佳妮
女人将门关上,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不知哪家请了人来发丧,低低的哭泣声像一根根丝线,顺着风飘过土墙,针扎了似的钻进耳朵,又像蚂蚁的脚爬上脑袋里,让人心里硬生生地生出麻意。她抚了抚守在门前昏昏欲睡的大黄狗,在午前离了家。她心里想着刚才她出门时女儿难得的好精神。
女儿倚靠着泛黄的墙,将鬓发整理好,对着她弯着眼睛笑,像清清冷冷的月牙儿落在了地上,她舔了舔发白的唇道:“娘,再见了。”她不知为何泛红了眼,轻轻抱着她,用脸颊轻轻碰了下她的脸,说:“别多想,要等娘回来啊。”
听见关门声,少女躺倒在床上,泪水如瀑布泉涌,布满了姣好的脸蛋,她没告诉娘,孙婆婆前日去世了,娘若走了,就没人照看她了。她苦笑着,本想着这会是个麻烦事,这倒正好是个机会。她闭上眼默默想着,自己走了,便不会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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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出门便是半月,忙得脚不沾地,却依旧没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姑娘。
她又一次被推搡着赶出门外,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她干脆找了块平整的青石坐下,苦恼地探望四周。远处几个光脚丫子的孩童在追逐打闹,各个手里用树枝叉着块白破布,嘴里唱着不知哪里传来的歌谣,“新嫁娘,新嫁娘,罗山坡,魂归谷啊,不归人哟,小娘子,上花轿……”她努力听他们唱,后面的话语总是模糊不清,她头有些晕了。
日渐西下,又过了半个时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走出一个买菜的老厨娘,见她还蹲坐着没走,汗将脸上的涂抹弄得一团糟,好不狼狈。厨娘看她这副样子也是于心不忍,走过来偷偷与她说,不就是找个姑娘嘛,正经的难找,你傍晚去西街的北墙找找。
她愣了。北墙?对了,北墙边是有倒卖尸体……但身份往往难说,唉,先把人给找着吧,那边急日子,若是再找不着,她一家两口都遭殃。
她望着街上人渐渐少去,往北墙去了。穿过斑驳凌乱的小牌楼,先隐约听见几声低沉的吆喝,后参杂进此起彼伏的哭声,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烟火味和腐臭气味混杂在一起,呛鼻子,害她咳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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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火光下,一个头上戴麻绳的妇女身边拥着几个小女孩,她自己灰头土脸,女孩们虽然穿得粗糙但是却都梳了辫子,脸上还被抹了廉价的红杜鹃色膏,倒是显得精神了许多。粗壮的刀疤汉子与戴斗笠用布条绑着脚的男子站在角落,阴影打下来看不清神情。几个挑着担子的人从远方走来寻了个地坐下。瘦弱得像竹竿的男子跪坐在地上,地上躺着人,被一块白布严严实实地覆盖着。
傍晚时分这里倒是逐渐热闹起来。
她望了一周,终是一咬牙,下了决心,悄悄靠近瘦弱男人。男人见她走进,又看她略显臃肿的身材,心中了然。本想直接开口五两的他又装模做样地尖着嗓子哭了几声,身子随着他的哭泣大幅度地前后摇摆,“哎哟我这女儿啊,都是爹太穷了才让你饿死了,都怪爹,都怪爹啊——”
女人便又凑近了一些,似乎闻到了丝丝药味,不免揉了揉鼻子,正觉得熟悉,男子骤然停止哭天抢地,贼眉鼠眼地对她笑了笑,对她说“我这姑娘,二十两,随你处置。”她听了先骇了一跳,二十两,这是抢劫啊,娶一个正经人家姑娘都不用这么多钱。男子见她呆滞的纠结神情,不急不忙地说,“这可是我自家清清白白姑娘,可不是外头那些可比的,你这一趟赚得可不止这么点银子,这样吧,我就给你个低价,十两银子。”
女人回过神见人越来越多,围在男子身旁的人也多起来。她心中愈发着急,急匆匆塞给他一两银子,从袖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这是老爷府上,你明日亥时送到,我那时给你剩下的银两。”
男人拿了钱便献殷勤起来,他撩开姑娘身上的白布,“你看看,我家这姑娘美着呢,我。”女人打断他的话,急忙掩住自己的眼睛,扑过来淡淡苦味,只看见一身素白的单衣和瘦弱的身材。女人本就觉得自己买来这姑娘是下下策,苦了这姑娘,怎愿看她容颜,怕心里更加不安,急匆匆在旁边的摊子买了盏桃花手挑灯,提着灯走了。
那瘦男子却朝着随意地将白布覆上,勾着嘴笑了笑,转手一抛,一两银子就被站在角落的刀疤汉子抓在手里,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
未完待续
编辑 周佳妮
审核 孙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