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紫璇

　　安塔里斯不太明白，但他乐于跟艾欧特尔一起在这里消磨时间。只是这样的平静时光总是不长久，船长吃饱喝足，壮了胆子，干脆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我看到你们部落竟然还有艘船，要什么代价，你们才肯把那艘船借给我们？”船长皱着鼻子，仿佛刚刚在火堆旁胡吃海喝的人不是他一样。艾欧特尔对他们还算优渥的招待让他有些飘飘然了，他忘记了之前对艾欧特尔的恐惧，竟然跑上来谈起了条件。

　　“代价就不必了。”艾欧特尔对船长的态度没什么反应，“明天下午，告诉你们的人一起离开这里。”艾欧特尔瞟了一眼安塔里斯，“安塔也跟你们一起。”船长哼了一声，“两个银币的货色而已，带上又得多费一份口粮。”又向着安塔里斯嘲讽：“看来你连白送作祭品都没人要。”安塔里斯对艾欧特尔的安排没发表什么意见，他不理会船长，在树叶堆上躺了下来，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助眠，艾欧特尔一直坐在树屋顶上俯瞰整个部落，时不时的冲着爬下去的船长他们比划两下，像在点着人头数，又看似满意的点点头。

　　离开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安塔里斯被指使着升起来船帆。他扯着厚重的缆绳，看着船帆被满溢的风吹的鼓起来。船行的很快，艾欧特尔的岛屿很快就消失不见，幸存者们如释重负般地放松下来，尽管船队的货物付之一炬，但至少小命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开始在顶层的甲板上说说笑笑起来。

　　入夜，安塔里斯照例被关进了底层的甲板，他负责了船上的杂活整整一天，疲惫的很，倒在地板上就睡着了。船长和其他幸存者们占据了中层甲板的几个房间，留下了两个小伙子在上层甲板守夜。

　　夜晚的海边根本分不出天空和海水，远望四周全部都是如出一辙的漆黑。安塔里斯突然被一阵声音吵醒，他在黑夜里静静听了一会，发现那些奇怪的声音是从第二层甲板上传来的。

 　“咚……咚……咚……”敲击声断断续续，像是有一个单腿的人，一直在甲板上蹦来蹦去，安塔里斯决定去看看。他躲在第二层的楼梯上，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房间过道里的情况。他看见了一个肖似人形的怪物，浑身长满绿紫色的脓包，皱着的皮时不时的流下一道黑色的血水，像是被泡发了一样浑身肿胀着。怪物只有一条粗壮的腿，它在走廊里来回移动着，时不时的停下发出戚戚的窃笑，将头低下探到舷窗前，用密集的像青蛙卵一样的眼睛看着里面熟睡的幸存者，粘稠的口水随着它的移动落在甲板上，就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怪物选择了一个房间推门而入。没有尖叫，没有嘶吼，安塔里斯只听到了皮肉被撕开的声音，怪物的牙齿在骨头上磨得吱吱作响，浓稠的鲜血顺着门缝淌了出来。安塔里斯不敢再看，他顺着楼梯回到了底层，藏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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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大，敲击声不再是断断续续，密集得就像是有一群人在上面奔跑，安塔里斯终于听到了除怪物以外的声音，那个孩子在大声的尖叫，女人的哭泣，男人的惊呼，和怪物切切的笑声充盈了整艘船。

　　底层甲板的活板门被大力破开，血淋淋的船长冲了进来，他右手拿着一把餐刀，左手已经消失不见，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底层甲板乱转，被藏在阴影里的安塔里斯绊倒。船长勃然大怒，哪怕是只有一只手，他依然觉得面前这个消瘦的男青年是他可以拿捏的对象。他拿着餐刀比着安塔里斯的脖子，青筋在他的脑门上绽开：“你个怪胎！”他嘶吼到，“还想活命的话就把那扇舷窗给我打开。”船长多少有点慌不择路，竟然想通过舷窗跳到海里逃生。安塔里斯不置可否，他站起身将那扇沉重的舷窗搬开，船长像是看到了生路，对着漆黑的海面纵身一跃。安塔里斯看着船长抱着一块木板，在漆黑的海面上浮沉，他挪开目光向远处看去，看到了一片巨大的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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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不太对，安塔里斯将头探出去，月光下，海浪越来越近，安塔里斯终于看清了那团东西是什么，那是无数翻腾着的触手，哪怕仅仅是一根就如同小山一样巨大，有什么大东西过来了，它缓缓地浮出水面，安塔里斯看不到它全部的身体，但透过漆黑的海面，安塔里斯看到了它仍在水面下的眼睛。

　　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啊，透过粼粼的水光，暗黄的，明亮的，像是水中的另一个太阳。它在注视着我，安塔里斯几乎要热泪盈眶，这么美丽的眼睛，注视着我，那些仿佛要刺穿天际的长矛一样的触手舞动着掀起了巨浪，咸腥的海水不断铺在安塔里斯脸上，他明白艾欧特尔想让他看什么了。那是不可名状的扭曲与恐惧，让人几乎欣喜到忘记自己。

　　安塔里斯身后，怪物们浑身染着鲜血，带着细碎的残肢，匍匐在甲板上，它们冲着它们的神高唱着颂歌，“Look to the sky, way up on high. There in the night starts are now right. Eons have passed, now then at last. Prison walls break, old ones awake……”安塔里斯听懂了它们的语言，他随着曲调哼着，原本黑色的眼睛一点点变得稀薄透亮，瞳仁竖成了一道细缝，他望着天上的群星，露出了灿烂的笑。

　　太阳缓缓升起，翻涌的巨浪平息，海面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安塔里斯走上第一层的甲板，调转了船帆。风很大，船也很快，安塔里斯看见自己在向着一座岛屿缓缓靠近。

　　“你好啊，艾欧特尔。”安塔里斯降下船帆，轻盈的跃下船，像是一尾出水的鱼。艾欧特尔高兴的拥抱了他：“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来吧，来这边，我让他们看看船上还剩多少吃的。”艾欧特尔挥了挥手，土著人便灵巧的顺着绳索爬上了船。“我觉得没有多少了，艾欧特尔，你让他们吃的太多了。”“真糟糕，他们一跑远就有些刹不住车。”

　　“不过我觉得倒不用担心太多。”安塔里斯让艾欧特尔看向远方的海面，那里有一个影影绰绰的小黑点，像是一艘大帆船。“你的食物贮藏库里，是不是需要来点新鲜血液了。”

编辑　韩佳娴

审核　游炜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