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行之
“你听说过无伤吗?”
无伤,那是传说中一种没有脸的鬼,只在西南几个省份存在。这还是刘白上次听小夕谈到的。
他当时表示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传说,理由是无伤根本不是什么无脸鬼,《尸子》中曾经记载过“地中有犬,名曰地狼,或曰无伤”。如果有人生活在地下,说他无脸倒也正常。毕竟如果不需要见阳光,五官也就退化了吧。此刻刘白脑子里想到的是蚯蚓那潮湿蠕滑的样子。
“可是那种东西怎么会真的存在?”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三十年前它确实出现了。”
“秦穆公时有人曾经从地里挖出来过奇怪的东西,有文献记载那个地里的东西专门吃死人的脑子。”孙芳太太一本正经起来多少带点学者气息。
“那是媪,《搜神记》里提到过。”刘白好歹是文科出身的人,这些还是知道的。令他疑惑的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怪老太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奇怪知识。
“你知道苗族人为什么要把银做成银角带在身上吗?西南这边败山多,生凶蚀福,得水是蛇形,藏风是倒了的剑。腾蛇凶危,淫邪之气散不掉。地下面容易滋养活物。当年苗族人南下,就是有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无知致使这些苗民受伤惨重。后来苗人把银做成尖尖,插在土里,就能看到土里有血冒上来。他们这些人原来在中原的时候都戴玉,从那以后才开始戴银。”
“你的意思是?”
“无伤这东西真的存在,就在那里。”孙芳把她的食指尖指向刘白的脚下。
“而且一旦被这个东西盯上了,它会跟着你走。”
地心中真的有人吗?
“你以为尸佼为什么要从秦跑到蜀?就是因为要躲开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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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成功了吗?”
“我不知道。三十年前我在客厅听到我丈夫突然发了疯似地在卧室里大喊大叫。我想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门被从里面锁住了。我在外面只能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喊叫,好像说的是‘下面!下面!巴代!’一类的。那时我感觉尸佼应该成功了,他成功保护了自己,但是无伤还在。”
“什么意思?”
“巴代是我们村里一位巫师的名字,他称尸佼是自己的祖师。自己这个职业就是尸佼叮嘱后人为了应对无伤而设立的。”
“也就是说尸佼最终找到了对付无伤的办法。”
孙芳没有理会刘白,继续说下去:“三十年前我强行将门破坏后进到房间里,看到眼前的景象,啊,太可怕了!当时地上有一个大洞,地板上面是一汪血水,墙上、天花板上都溅有血迹。我女儿坐在床上脸色发白,她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你为什么不搬走?你为什么要把这种房子租出去?”
刘白现在有点愤怒,他当初是为了贪图便宜的房间才找到孙芳太太的房子,现在自己被无缘无故卷入到这种事情里面。孙芳居然把这种房子租出去,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我不管,这是你的事情,我要搬出去。”
“没用的,无伤一旦认定了,会跟着你走的。”
孙芳太太转过身去,背对着刘白。她的半只脸暴露在月光下,半只脸沉浸在阴影里。两个人都在思索着什么,谁也没有先开口。乌云从天边飘来,将月光遮住,孙芳太太彻底隐没在黑暗中了。她的脸愈发阴沉,仿佛能滴下墨水,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塑。
怎么办呢?报警吗?说这里有鬼?估计不会有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相信这一套说辞;搬家吗?这几天怎么过呢?刚刚那个神秘的东西给自己留下的感觉却又是那样真实。
“带我去找巴代。”刘白叹了口气,显得好像自己还能够做出选择。
“巴代已经死了,不过他把法术的仪式交给了我。”孙芳冷冰冰地丢出一句话,摆出一副能够掌控局面的姿态。
“好吧,你告诉我怎么做。”刘白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孙芳告诉他,自己房子的庭院本是附近气脉聚散的交汇点,因为动了土木所以断了气脉,阴邪之物更容易汇聚在这里。明晚她会在庭院里施展某种仪式,刘白只需配合就好了。
刘白一夜没有闭眼,天刚刚吐白就离开了房子。第二天晚上八点,刘白按照约定的时间在庭院对面的小路等待孙芳太太。刘白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都没有见到孙芳的影子,中间电话、短信都联系不上。刘白正打算离开时,远远看到孙芳拿着一把苗刀,带着落银角过来了。他这个房东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刀柄上缠绕着一排蜡烛。孙芳一边走,头上的银饰还一边晃郎郎作响。
这天晚上依然是稠云浓密,见不到多少月光。夜晚的寒风骤起,给夜色增添了几分凉意。刘白打了个寒战,双手紧紧抱住上身。如果不是有几盏稀疏的路灯,刘白几乎不能看清孙芳的面容。
孙芳俯身把众器物放下,拿折子引燃火烛后将火烛斜靠在地上,待烛油滴落在地,顺手将烛身立住。随后单手握住苗刀,将苗刀平放在火烛的外焰上灼烧。不一会儿刀尖烧得黑中发红,孙芳揣摩时间差不多合适了,给苗刀浇上窝托罗酒。苗刀的刀尖上倏地冒出耀眼的火光,接着散发出一道白气,直勾勾冲天而上。这道白气在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孙芳改为双手握刀,走上前去。随着整个手臂的摇摆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道弧线。不一会儿一个大大的符纹就出现在了花园的地上。那是一个很怪异的图案,像是一个猴子的脸,大体上是圆的,外围被一个“风”字笼罩,中间的几个点很像动物的眼睛,盯得刘白浑身很是不舒服。
她看着眼前的符号沉思了一会儿,脸上透露出一丝阴冷的寒光。随后将头上的落银角摘下,从兜里掏出一些盐,洒在银饰上。她将银饰举起来了,悬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刘白正想问需不需要自己做些什么,话刚开口,银做的尖角就猛地扎下去,直透土地。一瞬间刘白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插在自己的胸膛。
随着落银角的插入,一股红色的液体顺着银饰爬了上来。刘白清楚地看到土地在渗血,不,几乎是血从地下喷涌而出。
忽然四周的灯都灭了,刘白感觉黑暗中似乎有人带着狡黠的笑容望着自己。
“你来,站在这个圆里面。”
刘白循着孙芳的声音走了过去。
“坐下。”
刘白照办了。因为四周太黑,刘白几乎不能立刻分辨出孙芳太太所处的位置。他用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孙芳早就不在圈里了,她就站在刘白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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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没有应答。
刘白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回答他的只有无尽沉默。
刘白感觉心里一阵发毛,他想起身离开,但腿脚早已不听使唤。
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从他的背后响起,这笑声是那么的粗野、放荡,几乎不像是人能够发出来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其中还带着几句呜咽。
刘白背后的声音说话了——
“呵呵,你真天真。你以为为什么明知道是‘凶宅’,我还要自己住在这里?”
刘白转头看向身后,色变道:“你要干什么?”
“我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多亏了那个女生,我和她交换了身体。说来你还见过她的样子——就在书柜里。”
那张身份证?
“那个可怜的家伙,哈哈哈,现在正困在我那副邪恶、丑陋的皮囊里,不能说话,连意识都快没有了。她居然还有本能要向你求救,可惜被你当成了妖怪呢。”
“你到底是什,是什么?”
“我们这种东西常年生活在地下,我告诉过你,你的地下有人,要小心点。”
“交换身体使用的正是这个仪式。可惜上一个身体不适合我,不得已我才用了这个老太太的身体。”
刘白明白自己被骗了。小夕在房间里看到的人影以及录像带里神秘的影像……原来自己早就被那个东西盯上了。
编辑 韩佳娴
审核 游炜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