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诗萱

　　白林出了七天差，回来发现她的月季叶子全都掉光了。

　　“明明出门前才浇过水的……”也许是这几天太热太干了，总之白林给它补了一道水溶肥就没管了，毕竟这盆月季从来就不争气，一年到头开出一朵花都算丰收。她的调查报告还要抓紧收尾。

　　直到她收到台风预警，上阳台收衣服的时候才发觉那盆月季竟然又重新长满了叶子，甚至冒出了花苞。经过几天的日夜颠倒白林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给它浇水是什么时候，应该就一星期左右，也许是这次用的肥料比例调得不错。这可是她园艺技术的高光时刻！于是她速速拍了一张照片发到花友群。

　　森：看！

　　森：我的月季前几天才干秃了，在我的精心照料之下变成了这样！

　　森：[图片]

　　雾入：6

　　胡图图：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终于养疯了吗？

　　森：你懂什么！你明白吗你！

　　白林懒得和他们解释，把花盆搬回房间里，蹲在花盆旁边反反复复看了一会就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白林在狂风暴雨的呼啸声中醒来，尽管门窗紧闭，月季的枝叶仍然像被风雨吹动一样地颤动着。明明是随机无序的颤动，却又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每一次颤动，仿佛都是纤维的一次舒展。每一根枝条都在张扬，每一片花瓣都在引诱。白林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触这纤薄的花瓣。在指尖与花瓣相触的一瞬间，所有枝节回型缠绕出一条荧绿色的藤蔓，一路穿过了通向阳台的玻璃门，越过了防盗窗。白林忍不住顶着风雨打开了玻璃门，藤蔓一路延伸到天空的尽头。她试图抓住那根藤蔓，那根藤蔓也试图抓住她,一点点荧绿的光点将她包裹住。光点在她眼中逐渐放大，像直视太阳时在瞳膜上留下的由明亮耀眼到灰败重叠的圆印。她揉了揉眼，像刚从船舱走上甲板因为骤然的亮度变化而头晕眼花的海盗，努力辨认眼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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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庞大的、半透明的、不知所以的生物出现在她的面前，像是误入了宫崎骏的幻境。

　　“难道我在做梦？”

　　这并不是一个没有由头的猜想，白林昨晚才重温了《哈尔的移动城堡》。“也许是我太累了，我也许根本就没有醒来。”

　　她抱着一种参观自己无意识创造的作品的态度在这片原野闲逛，这里似乎飘在空中，脚下可以看到陆地的轮廓。这片平原上植被很少，却很大，和天上不时滑过的类蝠鲼生物保持了体型上的统一。深海中的生物体型通常比陆地上的生物大许多，也许这条规律在高空中同样适用。

　　白林没有试着寻找这里的哪一位进行交流，毕竟在梦中对npc刨根问底的话很容易打破梦境。

　　一只云蝠鲼（我们就叫它云蝠鲼吧，毕竟这里由白林做主。）慢慢飘下来，舞动它的触角试探，释放着无恶意的好奇。白林伸手在她扁平的背部摸了一把，是充满绒毛的手感。云蝠鲼像受到了鼓舞，将自己像毯子一样展开有卷曲起来，把白林裹住。白林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对劲，脚下的原野正在逐渐消融。她和云蝠鲼一起掉了下去。

　　白林醒了。

　　她仍然躺在床上，好好地盖着她的碎花棉纱被子。

　　“那不过是个梦，一个无论当时多么生动，醒来后一会就会忘记的梦。”

　　台风已经消散了，白林像往常一样去上班，穿着去年就买了的碎花A字裙。在到达工位工作之前的每日例行八卦中，同事对她说:“这件裙子花纹挺好看的，新买的吗，怎么之前没怎么见你穿过？”

　　“有吗？我也挺喜欢的。”

　　这样的对话在那天出现了许多遍，似乎每个同事直到那天才知道白林有一件不错的裙子。

　　第二天白林穿了一件雪纺衬衫配西装裤，同事们又知道了她有一件不错的衬衫。

　　任凭白林心多大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自从台风天搬进来之后就没搬出去的月季。两朵花开放在枝头，非常典型的真宙杯状花型，散发着浓郁的花果香气。没有任何她记忆之中的反常之处。

　　她把月季搬到床脚边，直挺挺地躺着床上等待梦神墨菲斯给她分配一个梦境。

　　她又回到了那片高天之上半透明的原野。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或许天上少了一只云蝠鲼，但白林也不知道本来这里有多少。

　　白林走向一棵伞盖形的绿树，上边爬满了像锦屏藤一样的爬藤，垂下一帘紫红色的气生根。她在树下坐下，任凭微风让红丝在她身上流淌。

　　他们说白林有一头柔亮的头发。

　　“挺好的，为什么不呢。”白林继续养着那盆月季。那盆月季已经很大了，大到白林把它搬回了阳台。超乎寻常的植株攀上了整个防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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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白林是一个几乎十全十美的人。性格很好、能力很强、运气很好……

　　今天是星期天，在给月季浇水的时候白林发现它的根系已经把原来的盆占满了，所以她打算去花鸟市场买一个10加仑的花盆回来。

　　在抱着花盆准备结账的时候，店门口的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吸引了白林的视线。白林撑着头苦苦回想，随即快步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班长？你也来买花吗？我是白林啊，你还记得我吗？”那人的眼神有些迷茫，迟疑了一下也应承下来。“白林？好久不见，你变了好多啊，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你刚才拍我的时候我还想问你是谁来着。”

　　一个念头像泡泡幽幽地浮上来。“我是白林吗？”

　　在泡泡炸开之前，她的头发、皮肤、五脏六腑和肌肉骨骼仿佛了受生物电触发的神经纤维，向相邻的部分传递着神经冲动。

　　泡泡破裂了。

　　它们说：

　　“我们是白林。”

编辑　韩佳娴

审核　游炜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