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覃妍绮
他漫长的一生中从事过许多职业,但他最热爱的、最倾注心血的,还是他在高中语文教师一职。和他有关的一切资料,其中有一本相册,可窥见他家中一角。院宅中没有挂着什么祈福的神台供奉关羽彭祖,有的只是一幅陈旧的孔子像和一幅因为精心装裱过而过了半个世纪依然色彩鲜艳的毛泽东画像。我无法去亲自与他沟通交流,从他的嘴里获得他七十年的人生经历,无法从他脸上岁月的痕迹中看出镌刻在骨子里的性格和人生态度,对他的了解仅来自于他人口中。
——本是人间富贵客,踏遍青山手栽桃
他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略为优渥的家庭环境也让他在那个社会环境动荡的年代里受到了比同龄人都好更多的教育。和其他的富贵人家的孩子不同,他没有因为优越的条件选择继承家业或是以家中充足的资本投资从商,相反,他在十万大山腹地越走越深,走入了一栋栋木头和泥筑成的教学平房,走近了一张张被磨得发亮、刻满了刻苦和走出大山的希望的木课桌,走上了勉勉强强二尺八的简陋讲台,走进了大山中教学资源匮乏而感到学习的出路和希望渺茫的山区学生写满希望的瞳孔里。
——“如果没有他,我们学校很快就不再收学生、不再办下去了。”
他去到高中的那一年,学校里一个正经的老师也没有。大学时学习数学专业的另外一个老师陈老师,身兼多职教授着学生们的物理和化学——但这不仅让老师吃不消,没有受到正规语文教育的学生们有时候甚至没办法正确理解题目的意思。在他去到这所高中前,陈老师已经决定了不再招收新的学生,等到这一批学生全都毕业,便离开这个地方。他的到来,让这所高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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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吵得最凶,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动过一走了之的念头。”
陈老师回忆,他初来高中的那段时间,对学校的教学模式、作息时间、以及资金投入的分配等方面有很大的异议,常找到陈老师毫不避讳地指出缺点来商讨改变的形式和对策。“我那时候也年轻气盛,觉得这样不变也有它应有的道理,凭什么非得听他的话改来改去呢?于是我们常常吵架。我学理工科,算是粗人,脾气也是一直直来直去,有时候甚至想直接撒手不干了。”陈老师说到这些陈年往事,脸上露出的是怀念和钦佩。“但是他不会。即使吵得最凶,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动过一走了之的念头。冷静下来,我也知道,我们都是为了学生,还是会继续心平气和地讨论问题。”他一直将“耐心、细心、恒心”挂在嘴边。如此想来,这不单只是他教育的箴言,更是自己本人也一直信奉并遵循的人生信条之一。
——“直到今天,我最感激的还是老师当年没有放弃我。”
山区里许多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家中只有年迈的老人和不得不去放的老牛、不得不去喂养的家畜和必须要去照顾的庄稼。学生们顾得了家里,顾不了自己的学习,顾上了自己的学习,又没有办法支付上学的开销。有一位姓李的老人在前来为他扫墓时,提到自己当年一夜之间失去了祖母,成为孤儿,为了能够继续学习,偷拿了其他同学的文具和饭票。当时人赃俱获,他却没有责怪,还嘱咐了被偷拿文具和饭票的同学不要声张、不要传播,只偷偷地将他带到办公室里,给了他半个月的足够支撑到暑假的饭票以及三支新的墨水笔、一双新的布鞋。“他让我有困难,一定要和他说,不要逃避、也不要偷偷摸摸地解决。我知道师母是做生意的,卖鞋子。我从来没想过那时候还有人能够关心我、给我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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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中教学期间,他用自己家中的资源翻修教室、扩建校区、资助了许多学生。一直到今天,在临近三月三扫墓时,还能见到辗转找过来的当年受惠的学生,前来一起祭拜。
他们受到帮助时不过十五六岁,站在他的墓前虽然华发苍苍,但心和泪却都是热腾腾的。
他为了一群高中的孩子能够走出大山去,在一片绵延不断的山区深处奉献了三十余年。短短千字,不足概括他的一生,我却寄希望这千字能够将这样一种精神生生不息地传递下去。
编辑 游炜健
审核 郑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