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小说网 短篇精义 正文

天河里的星光
2021-10-10 09:47 朱家强 

文/朱家强


 小凹从二十二楼的阳台往下望去,车流与人海融成一片,汽笛声嘈杂于耳。晚上十点整的商业街,五色的灯光汇成一条条峡谷,涌动的人影与车行聚成一条条河流。不经意间,一缕细风擦身而过,小凹抬起头望向黑压压的夜空,什么也没有。看着喧闹的夜色,小凹的心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小凹儿时住在长谷村,那里四周都是低山丘陵。他家旁边有一片绿竹,每偶有风过,便会有高一阵低一阵的“哗啦啦”的声响,和着小河的叮咚脆响,让人有种冬天夜里吃着热乎乎地瓜的暖柔柔的欣悦感。住在长谷村的那段年少时光里,小凹最喜欢的,就是夜里依偎在奶奶散发着稻草香的怀里,细数天河里流幻的星子。


图片来自网络


    小凹在二十二楼的阳台上独自呆着,眼光凝滞,鼻翼翕动,流动的街灯潺延至黑夜深邃的眼眸,五色的灯光把黑夜的脸颊烫出了一个酒窝,小凹的思绪禁不住跟着旋起的酒窝慢慢陷进回忆沙漏里的那片星光……


    长谷村的夜里是轻悄悄的,天上的星星亮闪闪的,偶尔会有一缕两缕从山涧吹来的山风,如蚕丝般滑过小凹的手指和脸颊,轻柔柔的,舒适极了。当然,盛夏的长谷村却是例外。


    盛夏的夜晚,长谷村又是热闹闹的。田地间,山谷里,草丛堆里,都是青蛙呱呱响的鼓槌声,蟋蟀吱吱叫的打击乐声,还有风吹稻浪的哗啦啦的划琴键声。这时,小凹早早在家门外的平地上铺好一张泛黄的草席,像小泥鳅般钻进奶奶温软的怀里,听着奶奶碎碎地讲着过去的小日子。小凹时不时还会眨着圆亮亮的眼睛,注视着遥远天际却又仿佛触手可及的星空。


    在这不知多少个“热热闹闹”的夜晚里,小凹总会缠着要奶奶唱那一首首听不厌的歌谣和一个个讲不断的故事。有好几个天上星辰亮堂如白炽灯的夜里,蛙声阵阵,稻香缕缕,小凹和奶奶一齐唱起了长谷村里的歌谣:“月光光,照地方;马来等,轿来扛。扛晚人?扛老陈……”“发大风,落大水,荔枝龙眼拜山神……”每当唱起歌谣,小凹明晃晃的瞳孔里总会流溢出蜡烛燃烧时跃动的橘光,嘴角也会不自觉上扬弧度,两边旋起浅浅的梨涡。奶奶也会用布满老茧和皱巴巴的右手轻缓缓地、慢悠悠地抚摸小凹的小脑袋,继续轻浅浅地吟唱着那一首首焕发着亿万年光芒的歌谣。


    想到这,二十二楼阳台上呆站着的小凹,眼里流溢出了和城市街灯不一样的光点。小凹眼眸翕然,又再一次陷进了黑夜旋起的酒窝。


    在长谷村的夜里,小凹有时也会问奶奶:“阿嬤,夜里凉凉的风是哪儿来的?”


    “从天上的河里吹来的。”奶奶望着天上披着朦胧胧光雾却又汇聚璀璨星子的银河缓缓说着,“那是离世亲人的思念合成的河流,流不断的。河流上漂浮的星子是离世亲人流下的最后一滴清泪。从那儿吹来的风是他们抚摸在世亲人的双手。”奶奶缓悠悠说着,脸上的褶皱更深了。


  有一次,小凹轻悄悄地走到葡萄架下侧耳倾听着什么,奶奶见了,慢慢靠近,轻轻问了句:“阿孙,在干什么呀?”


  “我在偷听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嘘——”小凹圆乎乎的脸上凝满了专注的神情。


    听完,奶奶的小眼睛凹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纹理折成了沟痕。其实,这是奶奶给小凹讲过的一个民间故事,而充满童稚的小凹当真了。


    之后,小凹离开了长谷村去到城里读高中,读大学时去到了省外。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凹也没有听到过青蛙呱呱的叫声,也没有闻到过像家乡稻田里的馨香,更没有看到过缀满繁星的夜晚,还有那条流不断的天河……


   时间宛如一位工于制造的匠人,他细心打磨,耐心锻造,打造出了一把把具有各自纹路的钥匙,当闪着澄亮光泽的钥匙与对应的锁孔相接触,钥匙的齿痕与锁孔契合的纹路慢慢厮磨,慢慢研出温暖而泛光的回忆。


    沉沉的夜色如同一幅幅垂帘从一幢幢高楼上挂下来,亮眼的霓灯汇成光的峡谷,光的河流。涌动的车流与人潮聚成诗行,闪烁的光斑凝为标点。小凹晃了晃神,看着没有星光的夜空,心里感觉到丝丝落空。


图片来自网络


    城市街道的缝隙吹来了一缕风,轻轻地拂过小凹的短发梢。小凹想,这应该是从天河那边吹来的风,那是奶奶曾经抚摸过他小脑袋的双手……


编辑 游炜健

审核 郑桂志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