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广林

　　李小叶第一次听说“爬山虎”，是在学习《爬山虎的脚》这篇课文。初见标题，她以为那是一种老虎，生在大山里的李小叶爬过无数座山，见过许多的树、许多的草，竟不知道有爬山虎这种东西，她对这个拥有神奇的脚的植物充满了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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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毕业，她成了乡里唯一一个考到县里的学生，在那所中学里，她见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花草树木，有《摇桂花》里的桂花，有“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荷花，当然，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爬山虎。那是一堵绿色的长墙，爬山虎就这样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墙面，又还不满足地、孜孜不倦地扩张着它的领地。李小叶喜欢看它们有力的脚携着无数茎叶，肉眼可见地攀升，不断掩去那灰黑死气的墙面。

　　后来，她从县里考进市里的高中，再后来，考上了省外的大学。她成了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给一辈子没抬过头的爸妈长了脸。村里人一见她话里准要带上“大学生”、“有出息”，而这些字眼，就等于当官发财。

　　李小叶发现，除了小学，她读的学校总少不了爬山虎的身影，她总能在校园里发现一堵或几堵绿墙，她也依旧乐于欣赏这顽强的生命，在每一次路过之时估量着它们又攀爬了多远，乐此不疲。

　　李小叶没有虚度大学的时光，参加了许多活动和比赛。临近毕业，一次机会，她参加了一个支教计划。她被分配到一个边远的山区，那是一个只有一栋教学楼的小学，但学校并不是很破旧。由于大多人去了城里打工，孩子也陆续带了出去，一个学校只剩下几十个学生，最少的一个班只有三个，学校显得些许冷清，但孩子又都闹腾。学校的老师也走的走，只剩下一对夫妻，老两口在这教了一辈子的书，也马上到了退休的年纪。

　　校门口立着两棵高挺的杨柳，柳条随着微风轻拂，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李小叶想到了她的小学，杨柳寓意惜别，听说插下柳枝便能长成树，毕业那年她插下了一支柳，如果活了下来，也该是一棵大树了。

　　李小叶的到来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长得小小的她，更像个大姐姐。农村的孩子没有午睡的习惯，离家远的，早上便带了饭吃，离家近的，吃完饭就跑来学校玩。几个孩子顶着正午的日头跳来跳去，一个个皮肤晒得黝黑，还兴冲冲地要拉着李小叶一起玩。她尝试过说服孩子们中午去休息，但最后也只能做到让他们转移到阴凉处玩耍。她回想当初小学的自己，上学路上摘果爬树，放学直接进山采蘑菇，又何尝不是能玩闹一整天。但是，她也意识到，正因为这样，孩子们没有学习的心思与意识。

　　来的那天，车窗外闪过的是一片片绿色的稻田，如今，只剩下一簇簇黑黄的稻根。打出的新稻经过阳光的历道洗礼，方存入仓库，而新米，则在过年才舍得打来吃。有天，一个老人敲开她的门，递给她一盒饭，上面铺满了农家的腊肉，尝一口米饭，是新米独有的香甜。

　　很快，离别的日子就要到来。那天晚上，在坑坑洼洼的土地里，为她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大家一起手挽手唱着跳着，那是她教的歌、她教的舞，火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溢满了笑容，伴着火花热情地跳动着。李小叶的心里闪过一个念想。

　　篝火燃尽，火星尚余灼人的温度，在一桶水的浇灭下，星星点点，最终隐匿于夜色之中。夜里，她辗转反侧，她想到了父母对她的期望，想到了大企业抛出的橄榄枝，想到了那个已经谈了三年的男朋友……他们，会支持自己的吗？自己，真的能够坚持吗？

　　毫无意外，在第二天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时，遭到的是强烈的反对与谴责：“我们辛辛苦苦地供你读完大学，就是为了让你爬出农村，找个好工作，过好生活，现在你要去农村教书，这么些年书都白读了，你又让村里头怎么看啊……”她死死地咬住了唇，泪水似乎是流到了嗓子眼，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父母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很快男朋友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质问着她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我以为你去图个新鲜，那地方多差我不是不知道，你竟然还真不打算回来了，你的资历要什么工作没有……”说了一通，他丢下一句:“你要成心待在那鬼地方，那没什么好说的，好聚好散吧。”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万分无助，她的选择，似乎让她成为了世界的弃儿。

　　泪眼中，她注意到寒风中肆意抽动的柳条，想起了微风下微漾的爬山虎。可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看过无数片爬山虎，都只在于欣赏它们繁茂的叶，可是大家都忘记了那掩于绿叶之下的根，是它们孕育了、承载了那片叶，最后藏身于无声处，默默倾听着行人对这片繁盛枝叶的驻足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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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山虎的脚要是没触着墙，不几天就萎了，后来连痕迹也没有了。”她想在这所学校也筑起一道绿色的墙，那么，就需要有人先来扎下这么一道根。泪眼中，她看见这片流过泪的贫瘠土地上竟铺展开一层绿，“绿的那么新鲜”。

　　那就让她，先来扎下这一道根吧。

编辑　游炜健

审核　唐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