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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公
2022-09-10 09:42 吴肖 

文/吴肖  


  百度百科上对吹牛的定义是,说话不根据事实,夸大或浮夸说话的内容。吹牛一般都是形容没有实力,还喜欢装作自己很厉害的人,一般没有人愿意和其交流。当时,我刚刚打开网络大门,看到这个词的定义的时候惊为天人大受震撼,它所指出的定义可以完美地套在我的叔公身上,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真正讨人厌的,是吹牛人对着听众的专业领域带着民科一般的认知大侃一通,出于礼貌听众只能啼笑皆非的配合,时间久了自然谁也不会高兴。自我记事以来,叔公便是我爸和我叔叔们最为头疼的酒桌对象,甚至还没有上酒桌便很让他们头疼了。每回在酒桌上,叔公对着我二叔大侃电脑,对着我爸大侃学校的方方面面。这些十几年来无一例外,甚至二叔厌烦到不接叔公的茬,让他一个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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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之后,叔公便开始每次的惯例节目——开始展示他的人脉关系,去学校和校长相谈甚欢啦,去政府办事的时候某某领导被他说得头头是道啦,他的高中同学现在成为了什么局长啦。


  可是叔公是什么人呢?叔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身份和他口中的吹嘘的巨大撕裂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我更是亲眼目睹,叔公在学校办事是以一种纠缠不清的方式和我们小学的校长吹嘘。


  叔公的卖力吹嘘和校长隐藏厌恶的礼貌应付,这一画面在年幼的我眼里带着一种张力,将和蔼可亲的叔公形象一降再降。叔公走后,我有事去办公室,听到老师们讨论,有个老头老喜欢在那喋喋不休的吹牛的时候,我都尴尬得不知道该干啥,心里默默把叔公扫进了未来不能成为的模样里,上一个被这样处理的还是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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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叔公就是这么个靠吹牛来维系自身体面的可怜人,可是,我长大之后,换了个视角来看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了。依稀是我初二的年夜饭上,我阿太(叔公的妈妈)埋怨叔公一年都在外面干活,她生病了回来照顾得太慢,甚至不如我爸回来得快。叔公喝着酒对着阿太,带着不满回应:“一年里天天有肉,我不外出我拿什么来供你呢?如果当初我可以去当兵的话,现在我也可以在你身边照顾你呀!”此话一出,好像是触到了什么禁忌似的,饭桌上陷入了水一般的沉默,那顿年夜饭在这样一种氛围下结束了。


   后来我才知道,叔公口中吹嘘的并不是完全都是假的,他高中同学确实有人身居高位,并且是和他一起去报名参军的同伴。叔公因为阿太的出身问题并没有能进到军队里,当初叔公的成绩比当初他那同学出色得多,这是叔公心里永远的痛。当时还不晓事的我年轻气盛,认为打铁还需自身赢,叔公人不行还怪路不平。


  到大学之后,被社会频频毒打之后,我才渐渐能够体悟叔公的心境。当初叔公拥有着高中学历,是那一辈人凤毛麟角的存在,同行的人能力远没有自己表现良好,就因为一个意外的因素便和同行的人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一人仕途通畅,平步青云,一人回归田地,扎根黄土,这样的差别怎么能让人不唏嘘。吹牛便成了叔公维系自己体面无奈的选择,一个当初的高材生却只能依靠同学的一点光辉来维持自己一点体面,最难受的是我叔公。


  现在我对叔公再没有一点厌恶,有的只是可惜和同情。人都是有通感的,家里的田地和独生子的身份约束了叔公外出的脚步,出身的问题让他进不了军队,叔公兜兜转转,错过了遍地黄金的80年代,两手空空地走到了现在。我想了想按照现在的标准,我文凭甚至比不上当初的叔公,在这个“卷”成了风气的时代,家庭条件差异加剧,我怎么才能不像叔公那样呢?我思考了一个晚上,找不到答案。


编辑 游炜健

审核 游炜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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