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新怡
这是一片火辣辣的景象。干巴巴的龙眼树下,可看到一群满头大汗的老者在下着象棋,傍边站着两个小孩子拿着把大蒲扇使劲的给他们扇风。今年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打从年前起四海龙王就一直没有光顾,这都大半年了。街道旁摆摊买菜的啊叔啊婶,顾不得擦头上那豆大的汗珠,一味想着给焉巴了的菜浇水,希望早点把菜卖完,好远离这“是非之地”。一俩摩托车从菜市街尾开来,车上半裸的小伙子使劲开大油门,巨大的车响吓得人们连连避让,一老奶奶只顾躲闪,连菜篮子掉的菜都不要了。车形成巨大的离心力,把街上的泥沙都给溅飞出去,油门越开越大,风速也越来越大,天空暗了起来,塑料袋飞了起来,大水蚁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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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划过空中,一场甘霖从天而落,“下雨了,下雨了……”
一位年轻的妇女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不顾雨珠侵袭,只呆呆的看着这往日乱象,一句话从 她外翻的嘴唇中问出“这是怎么了?”
“唉,我说他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下雨啊!”一位跑到她家屋檐下躲雨的中年女人疑惑地答道。这位中年女人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下 ,两眼无神且突出的眼睛,嘴上还有颗豆大的黑痣,这头发乱得怕是几个月没梳过了,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总是往身后放。尤其她这肚子就格外显眼了,怎么着也有八九个月了吧。
“他婶,你这肚子……”那中年女人笑嘻嘻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这肚子什么了……我这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而且我还很喜欢吃家里那酸的东西,估计是长了条大虫,你不要跟别人说。”那带黑痣的女人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那问话的女人笑得更大声了,“雨停了,我要走了……”走之前她环顾四周,光明正大地伸手拿了她家的菜,整整一个篮子,而那怀着身孕的女人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雨停了, 她家那瘸了腿的男人从外面进货回来,问她今天家里入了多少钱,他一数钱发现钱数不对,便使劲抓了她把头发,扇了她几个耳光,吼道“我他妈的,你这傻母,我到底教你多少遍你才记得住,是不是又叫人白拿了自个家的菜。”她没有不说话,只是两行泪珠子一直往外流。
去外地读大学我一直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了,直到四年后我毕业回到我的家乡。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老街菜市一如既往的热闹,该下棋的下棋,该卖菜的卖菜,该在街旁押注的押注,一切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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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角, 一群孩童围着一个小孩,像极了黑社会混混催人交保护费的样子,“你爸是瘸子,你妈是傻子,你是瘸子也是傻子。”孩子群中一个年龄较大地骂道,还做了个鬼脸,随后其他孩子也附和了起来“瘸子,傻子!”更有甚者,一孩子还张口朝他吐了口口水。那被辱骂的孩子摊坐在地上,只是哭,“我不是瘸子,我不是傻子……”那群孩子还洋洋得意地重复先前的台词。我看到身后一个女人火速赶来,气打一处来一把扯住了其中一个男孩子的衣服,边哭边狠狠地掐着那孩子的脖子,断断续续地说“不许……欺负我儿子。”
“打架了,打架了,街头那傻女人打人了”街上听到的人赶了过来,拉开了她。
“傻子都学会打人了”,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这傻子生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得回家告诉我孩子不要和这家人的孩子玩了”
街市上的人议论纷纷。她不顾言语攻击,捂住孩子耳朵抱起就往家回了。
毕业之后我在城里找了份工作,在家呆了一段日子也是时候回城了。临走之前我在她家菜摊子上买了回菜。从她家的菜摊往里望去可以看到她在帮她孩子“辅导功课”。她拿着本书翻来翻去,叫她儿子照着课本读,可她却没发现她居然把书给放反了,儿子不理会她,只是埋头在板凳上写作业。我突然发现她急躁了起来,听到了她说“错,错的”,儿子还是不理会她,这时她拿起了笔要帮儿子改答案,儿子生气地把笔一扔,骂了她两句。我走上前去,拿题看了看说“婶子,你的答案是错的,孩子的答案才是正确的”。
她惊讶地问我说“你是大学生?”
“嗯,是的”,我笑笑回了句,“我想在你这买个菜,却看到你一直不在摊上”说着我拿了几个番茄要她给我称。她拿袋子装了番茄,却还一直往我袋子里装其它菜,装了整整一袋。
“不要钱,送给你,将来我娃也要向你一样上大学”,她嘻嘻地要我收下。我没要,拿了原先的几个番茄,放下钱就走了。
我坐上了前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打从这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说过这家人的消息了。
编辑 郑桂志
审核 周佳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