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思婕
还是这样灰蒙蒙伴着些许雨丝的天,带着凉意的微风拂过光秃秃的树枝,我又遇见她了。所幸的是,这次的她脸上多了许多笑容。她还和我说,她要去纽约找顾晋周。
她叫沈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她的故事,可以讲好久好久。不,与其说这是她的故事,不如说是他们的故事。
五年前,她还只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我身为记者去采访她,至今都无法忘记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说,刚认识顾晋周的时候,她才刚上大一。在朋友的一次聚会上,他们相遇了,一见钟情。男有情女有意,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们唯一的阻力就是距离。她在江西读书,顾晋周在北京工作。每天见面肯定是不可能的,不放假的时候就只能靠手机联系。不过,虽然顾晋周工作很忙,但每天晚上十点一定会给她打一个电话,催她睡觉;第二天早上六点还会打电话叫她起床。每个月,顾晋周都会挑个周末,从北京飞来江西,就只为了和她一起玩,跟她在一块。
一个电话、一张机票,就只为了奔赴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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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晋周带着她做过许多事情,吃饭、看电影、逛商场、蹦极、玩滑翔伞、畅玩游乐园、观赏日出日落……几乎是只要顾晋周能想到的美好的事情,他都会尝试着和她去做。
我忍不住感叹着说:“他对你真好啊。”
她苦涩地笑了笑,眼神中充满了悲伤与遗憾,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何德何能”,似乎是默认了我说的话,但又似乎没有。
她说,她知道江西离北京很远,但她从未想过,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更远。
我听她这样说,觉得奇怪得很。她是作家,顾晋周是律师,明明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哪里来的“距离”这么个说法呢?
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原来,她和顾晋周在一起的时候,只是一名末流本科生,她从小到大就没认真读过书,成绩也一直勉勉强强。顾晋周呢?本科北大,哈佛法学硕士毕业,一毕业就进了北京红圈律所工作,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她和他在一起越久,就越能感受到差距。顾晋周每天面对的,是她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和法律条文;她每天所想的吃喝玩乐,却是顾晋周从骨子里就觉得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尽管顾晋周从来没有表现出嫌弃或是不屑,就算她也尝试过放下他们的距离,只好好爱眼前这个人,但是,距离就是距离,不会因为你假装看不见它,它就消失不见。
我问她后来怎么样了,她说,后来他们分手了,她提的。
她很努力地学习,想要追上顾晋周的脚步。可是,当她真正跟在顾晋周身后,看着他和外国同学用英语侃侃而谈自己却什么都听不懂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好累。她停住了脚步,沉默不语,慢慢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顾晋周的影子,却发现影子这种东西根本无法抓在手里——她只能看着影子越走越远。她的眼眶都湿润了。突然,顾晋周回头看见傻傻站在原地的她,问她怎么不过来。她眨了眨眼,赶忙搪塞说自己累了,走不动了。那时她真的没想到,顾晋周会笑着说:“那我过来,我背你。”
她那时候想啊,再坚持坚持吧,说不定熬过了就好了呢。于是,她比以前更疯狂地学习,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二点才上床睡觉。我问她顾晋周还早晚煲电话粥吗,她只说,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他。
终于,她成绩越来越好,甚至到了全系前三。她真的以为,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顺利,可是,她错了。大三的时候,她作为顾晋周的女朋友出席一次律所举办的晚会。就是在这样一个群英荟萃的晚会上,她因为无知,出了丑。她本来站在顾晋周的身边,不怎么说话,只是听着顾晋周同别人相谈甚欢。突然有人问顾晋周:“那你女朋友呢,她觉得哪派‘枇杷’好?”她一下就被问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甘肃的比较好吃吧。”这话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还是顾晋周说了句“你又偷偷喝酒喝醉了,只想着吃”,尴尬微妙的气氛才缓和了几分。她知道,她一定说错话了。后来她上网查,才知道顾晋周他们谈论的根本不是吃的枇杷,而是弹的琵琶。当时顾晋周觉得浙派的琵琶好,而他同事觉得梅派好,转而想来问问她的意见。她呢,没听懂就算了,还瞎答,丢光了脸。
我又问她后来呢,她说:“没有后来。”
她知道顾晋周从未嫌弃过她,可当事后顾晋周送她一本书叫她一定一定要读完的时候,她还是爆发了。无论顾晋周后来如何挽留,哪怕卑微到尘埃里求她,求她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好好生活,她也不愿了。
“你知道赛跑的感觉吗?”她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带着遗憾的神情轻抿一口:“月亮再努力,也追不上太阳,因为它们处在白天黑夜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顾晋周送的书,她一直没敢读,她总觉得,太疼了。
再后来啊,她几乎是报复性地学习,读硕读博的同时还写小说。一切顺利得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小说大卖、博士毕业,她成了专业的作家,斩获无数奖项,可是她还是说,取得再大的成就也好,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其实,就连傻子都知道她的心为什么找不到归属感。于是我问她为什么不在小说里写写自己的故事,说不定会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释然了呢。
她说:“不知从哪儿下笔。”
就这样,两个人真的分开了。一个发了疯学习,一个逃避去了纽约;一个现在成了名家,一个如今是大名鼎鼎的律师。只是两个人的生命轨迹里,再也没有他(她)了。
她说不出自己后不后悔。
后悔吧,可就算时光倒流,她还是会选择和顾晋周分开;不后悔,那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那个时候我劝她,不如慢慢试着放下,或者试着面对,只要时间还在走,总有一天会云开月明,可她仍然只是苦涩地笑笑。
那一次采访,在最终的文章里我对她的爱情故事只字未提,就像她说的那样,“不知从哪儿下笔”。可当如今我再看到她的时候,那双满是忧伤和遗憾的眼眸已被未知和期待填满。
她竟然还跟我说,她要去纽约找顾晋周。
我觉得惊喜。
“五年前你还在伤痛中徘徊,为什么这次愿意去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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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鼓起勇气把塞在箱子里的那本顾晋周送的书读完了,发现在最后那厚厚的书壳上,藏了一枚戒指,写了一句话:“我爱你,就像男主角爱女主角一样,就只是我爱你。”
编辑 韩佳娴
审核 郑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