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吊子诗人

　　“哎！好好看的裙子！”我趴在橱窗外，看着店里身材姣好的模特姐姐身上的裙子，眼里全是羡慕：淡雅的妆容把她身上的素雅表现得恰到好处，柔软的眉眼里不染一丝人间烟火，曼妙的腰肢添上少有的妖娆，唇齿带笑，风情万种。裙子的主色调是青色的，淡淡的青色，配上素白，裙底若隐若现的白皙，给了整条裙子不可亵渎的纯洁，流沙般的披肩却又让本该恬静优雅的仙子多了一份俏皮可爱。我看呆了，不知不觉已经走进店里。

　　“小姑娘？”我走进店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直到有人喊我，我才回过神来。

　　“啊，你好！”我的脸红透了，窘迫地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搓弄着衣角，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哈哈哈，青衣，看来你很受欢迎啊！”刚刚叫我的人自然是看出我的心思，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她听到了，慢慢转过身来，身体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也在我心里划出了一道不可言说的微光。

　　“很可爱呢！”她向我走了过来，近距离接触，她的美险些让我止住呼吸，我惊呼一声，发觉自己过于轻浮，急忙用手捂住嘴巴。见此模样，她捂嘴轻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轻快的笑声里竟让我听出了丝丝玩味。“小妹妹，喜欢这件？”她止住了笑，缓缓问了出来。“嗯？”我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眼里有柔光，是温柔，却暗含惊喜和期待。

　　“嗯！”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睛却没有挪开半分，她的眼睛似乎有着磁石一样的魔力，紧紧吸住我的眼睛，还有我的心。

　　“好呀，等你长大了，我就把她送给你。”她再一次摸上我的头，很轻柔的力度，就像慈爱的母亲在安抚她的女儿般，倾注所有的柔情。

　　“啊？”我很震惊，不可置信地询问，“为什......”“快快长大噢！”她打断了我的话，食指抵在我的唇上，像是在和我做一个约定。“她叫旗袍，记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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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束白光闪过，我猛地一哆嗦，醒了。我恍惚地看着周围，确认是自己的房间，一阵失落涌上心头；“怎么是个梦啊......”

　　这的确是个梦，但也是真实的，十六年前，我六岁，那个时候还没有搬家，隔壁是一家冷清的旗袍店，据父亲说那是一个几十年的老店，但是在现代服饰的冲击之下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后来，我十二岁的时候，我们要搬家了，在离开之前，我走进了那个旗袍店，人很少，明明是酷暑七月，店里却像是深秋般，有着格格不入的寒意。也就是这一次，我看见了那条青白的旗袍，见到了那个叫“青衣”的女人，当然没有后面的对话，因为父亲已经在催促我要出发了。只是在转身出门的瞬间，我和那个女人对视了一眼。

　　“呼......”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按下接听键。

　　“尤游，快来，时间赶不上了！”电话里，助理火急火燎地介绍今天的流程，我才想起来今天有一组拍摄任务，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赶不及化妆，随手拿上一件外套就飞奔出门。是的，我是一名模特，选择成为模特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穿上各种各样的好看的衣服，这是小时候的梦想，很幸运，我实现了。在车上一边啃面包一边看着今天的任务，本以为还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服饰，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个熟悉却陌生的——“旗袍”！我心头一震，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这才意识到刚刚助理提到了拍摄任务的变化：“对方要求改拍旗袍，你要......”

　　我恍恍惚惚地到达目的地之后，助理就拉着我去化妆。妆化了一半，我止住了化妆师忙乱的手：“我真的合适吗？”化妆师显然是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映。我不是不想穿旗袍，实际上，我最想穿的就是旗袍，尤其是我梦里的那件，青衣说等我长大了要送给我的那一件，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一个梦，现实生活里，我和她的交集只是那匆匆一眼，但是我却在梦里见她好几回。

　　梦想实现的路上从来不会一帆风顺，当我在一个个资本家面前表达最初的想法的时候，得到的答案都是“过气”“和时代脱节”，我坚持我的初衷，却被现实生活打得灰头灰脸，我在冰冷的地下室啃着硬馒头，为明天的生计发愁，却依旧为心中的渴望留了一席之地。直到看到父母满头白发，腿脚不便，我向现实低了头，把最深的渴望埋进心里最深的地方。我戴上了面具，用追赶时尚的野心征服了那些资本家，潮流在我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展示，人的成功，或许只是一夜之间。自此，顺风顺水，一路畅通，以前沿之名，我成了多少人手里的香饽饽。

　　但是，面具戴久了，就会变成真的。渐渐地，我适应了这种状态，适应了这些所谓的时尚和潮流，我开始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们给我的标签，最初的执念渐渐不再是执念，被丢弃在不会轻易想起的角落。只不过，最近，那个梦，那件旗袍，还有青衣，频繁出现在我的梦里，似乎是一种感应，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心头环绕，所以在看到拍摄内容的时候，我心里压抑的期待再也克制不住，但是也有迟疑，因为自己曾经“背叛”过她，因为生活。

　　“当然适合，小姑娘！”我吃惊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青衣！是她，是梦里的青衣，她身上的旗袍，是青色和黑色的渐变旗袍，她的手上还有一件，隐约看得出来是青色和白色的渐变旗袍——我梦里她身上的那件！我望着她出神，就像是梦里十二岁的我看着那个时候的她一样。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明显，没有皱纹，没有赘肉，甚至是声音都没有改变。旗袍在她身上不再是那种灵动的美，却成就了另外一种绝色——知性。如果说，十年前的她时间是精心雕饰的花瓶，那么现在的她，应该是一块岁月温存的玉石，她骨子里的气质和温和越发迷人。我这意识到，其实我向往的，我想成为的，是她，那种长存的温和，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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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见过。”她的手放在了我的头上，我比她高，但是在她眼里，我依旧是那个小姑娘，眼里全是对她的爱意和憧憬的小姑娘。“你，啊不，您好！我......”我紧张极了。

　　“送给你，它适合你。”我看着我已经接过的旗袍，心中的情感再也克制不住，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这一次，我看见了她眼里的欣慰。我穿上了梦中的旗袍，化上了素颜装，和之前自己拍摄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我忐忑不安，但不是因为怕耽误前程，而是害怕自己亵渎了梦中的那份纯洁。

　　拍摄很成功，接下来就是准备走秀。优秀的服饰得到展示，打动投资者才是走向市场的第一步，所以这场走秀不可避免。只是我没有想到，只有两个模特，一个是我，一个是青衣。

　　“尤游，我们十年前就见过。”青衣给我递来一杯热茶，淡淡的茶香。

　　“嗯，那个时候我搬家了，最后一眼。”我抿了一口，涩中有甘甜。

　　“所以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你，直至你成名。但是实际上，你陪了我十年。”她的话让我大为震惊，我陪了她十年？

　　“她是圣洁的，在我看来。其实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的旗袍店已经陷入了经营危机，但是我不想父辈们经营了几十年的心血白白牺牲，所以我辞去工作，回来接手这家店。后来，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我不愿高雅的她们沦为青楼女子，轻浮露骨，所以拒绝了他们的修改方案。在这个醉生梦死的时代，你我都知道，他们的修改意欲何为。”青衣慢慢说着，自嘲地笑笑。

　　“我一直坚持着，哪怕是希望渺茫。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眷顾我，让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支持我的一切，和我一起打拼，成就了现在这家公司。他很有远见，并没有让旗袍成为公司的产品，而是在等一个时机，就像是等一个良辰吉日嫁女儿一样，和我一起研究和制作最美的旗袍，就像倾注所有心血去培养自己的女儿一般。我很感激。”她的眼里泛起泪花，语气里全是柔情和感激。

　　“每当快顶不过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虽然只一眼，但是我的梦里，你透彻的眼神，能让我看到你那颗纯净的心。这样的期待太强烈，我坚信我们会再一次相遇，我为这一天，已经等待良久，青衣也等你良久！青衣，是你身上这件旗袍的名字。”她说完了，但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这件旗袍，叫青衣。

　　“今天，很有荣幸，和你一起走这一段！也是青衣的荣幸！”她站起身，看来是时间快到了。

　　“不，是我的荣幸，谢谢你，青衣，这是我最初的愿望！”我挽起她的手，满眼笑意。

　　闪光灯，镜头记录，不久，时尚圈掀起狂热的旗袍风。各种各样的优良旗袍，每一个款式有成千上万件。

　　但是青衣，只此一件，那是只属于我的青衣。

编辑 游炜健

审核 郑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