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迎
天泛着鱼肚白,小女孩背着竹篓走在村里坑坑洼洼的路上,准备去割猪草。
“招娣,你家是咋子了?一大早俺瞧见你爹抱着你妹儿慌忙往山里走哩!”一样年纪的小男孩手里拎着新编的草蚂蚱,朝着村尾方向偏头努了努嘴。
“俺去瞅瞅。”招娣妹妹才出生没几天,一大早被抱着去山里能有什么好事?招娣拔腿就往着山里跑。
……
男人将怀里裹着薄薄棉被的女婴放在树根处,“对不起,但是……你也不要怨爹,要怪罪,就怪罪你自个不带把!”他又朝四周望了眼,“不带把也是好事,这山神兴许娶了你当媳妇,还能给咱家积福咧!来年咱家能添个大胖小子!”说罢,急匆匆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招娣躲在树后捂着嘴,将她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
“女娃儿也是你的娃儿,你怎么能狠心把娃儿扔山里喂狼啊,啊?!”女人尖利的声音中夹杂着崩溃的泣音。
“女娃养大了嫁人就是赔钱货!有招娣一个都够老子亏的了——还不是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男人粗声粗气地反驳,逐渐扬高了调子。
图片来自网络
“你没有心啊,你没有心!”女人挥着拳头扑上去锤了男人的胸口两拳,被男人反手“啪”地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招娣抱着已经哭不出声的妹妹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招娣爹抡圆了臂膀还要再打,看到招娣抱着女婴进门顿时眼睛一瞪,鼻孔翕张:“好哇,不仅是个赔钱货,还敢背着你老子把另一个赔钱货捡回来!老子打死你省心了!”
……
这年,招娣念完了初中。按她爹的说法“女娃养个十多年就得嫁人,再养着吃坏米”,她知道她爹已经盘算着将她嫁人了。
“爹,俺想去城里做工。”招娣站在她爹面前,垂着眼。
“女——”她爹刚开口,招娣又马上接嘴道:“到大城市里做工,挣钱给弟攒彩礼钱,两三年下来能攒十万块哩!”她边说边抬眼觑了觑他的脸色。其实她不晓得去城里做工能不能挣到那么多钱,但是她不想像娘那样,早早被家里人用两万块彩礼卖掉。
招娣爹被插嘴的恼怒瞬间被笑容盖住,“招娣懂事了,晓得为你弟着想了。”
……
招娣去城里做了两年工,陆陆续续给家里汇了几万块钱。每次她爹给她打电话,不外是“你弟冬天的棉袄穿不合了”、“你弟想换个电视机”、“你弟将来要盖新房”。
她每次麻木地应着,但也不忘了时不时提一嘴:“还招比俺聪明,她念书念出头了,再去城里做工,挣得可比俺多多了。”还招是她那个被扔在树下的妹妹,因为被冻着了落下病根,不怎么能干农活。
图片来自网络
她爹嘀咕:“病殃殃的就算聪明又咋样,又干不了活!”
……
又是一年春节,招娣回家过年。
“还招是和镇上王家小儿子结冥婚?”
“据说还招是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给她爹按水里淹死的咧!大冬天的,还招被按下去没扭几下就断气儿了。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就这么没了,造孽哦!”
“她爹不待见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瞅那个病样,哪家愿意娶这种不能干活的媳妇?也不像招娣那样可以去城里做工,送去冥婚正合她爹意了。”
“嗨呀,大过年的,说这些晦气!”饭后闲聊的村里人看到招娣,忙不迭地散了。
从此,村里人再也没见过招娣了。
编辑 游炜健
审核 郑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