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谭韬

　　明浩和东子是好哥们儿，一个宿舍的。这俩人温良有礼，安分守己，都一步一个脚印地从一所不错的小学读到一所重点中学，读完中学又考上一所名字让人听着会“哇！”那么一下子的大学，当然，仅限省内，也当然，仅限那么一下子。俩人的道德素质也是很过得去的，礼让行人，主动让座，绝不乱丢垃圾随地吐痰给环卫工人们添加麻烦，路见不平没准还会吼上那么一嗓子，当然，拔刀相助那是万万不敢的。无论怎么说，这俩儿就是板板正正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上了大学一年，该看的该玩的该乐的也过了一遍了，能加入的社团能参加的比赛能参与的活动也再难勾起什么兴奋点了。学习？考前熬几晚也能拿个对得起爹妈生活费的分数了。不能？那就再多加两晚！笑话，老老实实按时点卯上着课呢，一节都没落下，那能叫不学习么！

　　没啥好玩儿的也没啥好学的，日子真是越发有点无聊。

　　明浩躺在床上游戏玩得正入神，感觉有人扯自己的衣服，然后听到东子说：

　　“咱们去找点事情干吧？”

　　“干什么？”明浩连脸都没抬，依旧葛优躺着快速扒拉着手机，战局正激烈呢！

　　“找个兼职。”

　　“兼职？”明浩终于抬眼，手上猛点了几下，关掉手机，坐起来，“什么兼职？”

　　“去餐馆做服务员去不去？”

　　明浩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在哪儿？”

　　“学校侧门美食街陈记餐馆哪儿，咱们去过的。前两天贴着招聘来着。”

　　“行，去吧。”明浩从床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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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快11点，明浩才看见东子走进宿舍，手上拎着瓶汽水，喝了大半，神情有点萎靡。

　　他随意就瘫在了一张椅子上，猛喝了一口水，缓了口气，才说：

　　“妈的，快累死我了，站了一晚上！”

　　明浩停下打字，问他：

　　“怎么？厨房很忙？”

　　东子颇有些忿忿：

　　“超级忙，屁股刚碰到凳子就要站起来招呼客人。”

　　“招呼客人？你不是在厨房帮厨？”

　　“本来是，但老板换我点单去了。有个厨子一直嫌我慢”，东子又喝了一口水，十分不服气的神情，“说我慢我就做快点嘛，快起来肯定顾不上那么多，结果那个厨子又说洗得不干净。”

　　“别人也被嫌弃了吗？”明浩记得还有两个年轻的全职工，一个在收银台，一个在厨房，也刚来不久，年纪看起来比他们还小一些。

　　“嫌啊，哪能不嫌。不过他们跟开了天眼似的，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出现，错处一次也没被老板发现，也没怎么被厨子挑剔……”

　　东子眼睛向上一翻，沉吟了几秒，疑惑道：“嘿！奇了怪了，他们做事看起来一副不靠不谱的样儿，怎么好像也没犯什么错呢？”明浩思索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回答，抬眼看东子，东子早已掏出了手机，刷视频，时不时跟着手机嘿嘿傻笑。也许，这个问题只在他的脑子里停留了那么1.25秒。

　　十一点刚过，东子回来了。依然拎着一瓶汽水，依然往那一躺，脚尖外撇的角度都一模一样。明浩也还在电脑前打字，毕竟，还差那么3552个字。明浩问：“怎么样今天？干了一星期了。”

“还行吧，适应了”，东子恹恹的，“偶尔没记准菜单被老板说。”

“嗯？很复杂？你记忆力不是挺好？”明浩绝对相信东子的背诵实力，毕竟，马基他可考不到90分。

“不复杂，就是多，搭配乱，全记清楚要费点功夫。你说单子写全称不是更好懂嘛？老板说厨房看来费时间，非要背简称。难……干个兼职还要背东西……”

　　 明浩起来接了杯水，站在饮水机前喝了几口，缓解了口渴，听到他的话，打算劝解几句，斟酌了几秒，正打算开口：“那……”，一回头，看见东子正捧着手机嘻嘻傻笑，滚到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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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周下午五点半，明浩眼睛发酸，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伸手揉了揉眉头，突然发现东子竟然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确认了一遍时间，是五点半没错，东子怎么还在这儿？伸手拍 他一把：“喂，东子！”

　　“嗯……？”东子悠悠转醒，迷迷瞪瞪瞧着他。

“都几点了还不起来上班？”

　　东子把头翻回里侧，脸埋进软乎乎的被子里，声音嗡嗡的：“不上了，昨天就不去了。”

　　昨晚明浩不在宿舍，又回来得最晚，完全没发现东子没去上班。

　　“不想干了？”

　　“没……”，东子语调又缓又长，几乎又要睡过去，“老板说现在人手够，用不到兼职了。”

　　明浩怎么会信？虽然没做过什么正式的工作，客套的话他多多少少还是懂一些的。谁说大学生不懂人情世故？那是纯粹偏见，他就懂得不少，因此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老板的客套话。回东子道：“老板骗你呢，怕你面子过不去。”“不可能！”东子瞬间转回头反驳道，眼睛炯炯有光，仿佛尊严受到了挑战：“这个老板也不是爱讲客套话的人，那天他说了等以后要兼职再叫我去。”

　　“这样啊……？”明浩也有点迟疑了。他认同东子对老板不爱讲客套话的判断，这个老板才三十出头，长得很精神，又没有大多数商人身上普遍散发出的精明劲，打招呼就真诚地打招呼，招呼顾客也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把自家癞蛤蟆夸成天鹅肉，这些明浩都是见识过的。明浩开始觉得老板确实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真心认可东子的能力，只是迫于现实。同时又觉得自己确实不该这样揣测。他拍了拍东子的肩膀：

　　“行！不管怎样，兄弟都支持你”，说完他走回书桌前坐下，双手放到键盘上，又补充道， “等我写完结尾请你出去吃饭，很快。”

　　“顾姐螺丝加料全套！下单完毕不许反悔！”东子立马拍板。

　　“行！”

　　 等明浩和东子安安稳稳地在顾姐螺蛳粉店坐下，已经是晚上八点半。看来我还是对自己的写作能力有点高估啊。明浩坐在位置上暗暗想道。坐在那里，不远处煎饼果子摊上的香气不断飘过来，早已唱空城计的肚子更加翻江倒海，明浩坐不住了。

　　“我去买煎饼果子，你要不要？”

　　 东子忙道：“要！”

　　明浩点完两个煎饼果子站在旁边等，煎饼果子摊摆在陈记餐馆门口，明浩站在那儿能对餐馆里的情况一览无余。此时饭点已过，餐馆内客人不算多，但也不少，明浩看见那个全职的年轻人在大堂里转来转去，一秒也不停歇地忙着。老板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菜直直地走到了靠近门口的那个角落的大餐桌，那里围坐了一桌的人，看来是老板的好友，因为座下其中一个人笑着问老板：

　　“大智，今天怎么不见那个高高帅帅的大学生？”

　　老板放下菜，语气平平：“辞退了。”

　　“哟？怎么回事？”另一个也被勾起了兴趣，忙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来那么久还记错菜单，实在没那时间精力教了，就辞了。”

　　“哦？考上重点大学了脑子也不行吗？”那人兴致盎然地追问。

　　老板摇头：“那当然不会，肯定是不笨的。有时候动作慢条斯理的不够麻利这个也能理解，但可能是不靠这个吃饭吧，也不怎么上心，叫记的东西也不重视……”

　　又一个人插话道：

　　“大学生可能不太看得起这个小工作吧。”

　　老板笑笑，摇头：“不是大学生不大学生的问题，做我们这种小工作，学历低的也有马马虎虎混工资的，大学生也有尽心尽力做好的。主要是态度问题，你说，我们这小地方的服务员，就是一份没大难度的小工作，可再小的工作要合格也还是要上心呀，谁还不是个凡人呢？那既然没法上心我也只能换人了对吧？”

　　座下几位好友都笑，纷纷道：

　　“对对对！大智向来是咱们几个里最明白的。”

　　“没错没错，有问题的不是大学生，是态度！…”

　　“那确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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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浩站在那里听着，脸红红的，恨不得拔脚就走。拿着终于做好的煎饼，急忙走了，生怕老板认出他来，心想着，幸好东子没跟过来……

编辑 郑桂志

审核 周佳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