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吊子诗人

　　“你给我出去！”父亲把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脸被气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呵斥的声音颤抖得很明显，被气得不轻。

　　“姐！”她跑了出去，弟弟在她身后叫着，急切地站起身，把身下的椅子弄倒了，本来温馨的团圆饭变成了一片狼藉。

　　她跑出了让她窒息的家，这应该是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冲一向宠爱她的父亲发火吧。她叹了一口气，眼里的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她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脸，感受到了凉意，突然，她笑了，脸上的泪也没有停下······

　　“嗨！你好啊，小姐姐！”她正在补课班上课，突然有一个男生坐在了她的旁边，明显是迟到了，急急忙忙在最后一排坐下，凳子还没暖就开始搭讪了。她礼貌地回以一个微笑，就继续上课了，他也识趣没有再打扰她。终于下课了，她看了看旁边已经睡着的男生，心里不禁有了不友好的想法：看来是家里有钱吧，花钱上课睡觉。她正想别过脸，男生突然睁开眼睛，然后下一刻就像极了电视剧里男女主对视的情节，她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神，仿佛是时间停止了一样，阳光刚好照在了男生长长的睫毛上，扑闪扑闪地，像就要飞走的蝴蝶。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慌乱地扭过头去，却听见男生带着慵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小姐姐，可以帮忙拉一下窗帘吗？”“哦哦！”她反应过来，拉上窗帘就起身跑了，像逃离案发现场一样慌乱，没有注意到男生得意的笑······

　　第二天，她看见了已经坐在位置上的他，她有些不开心，想着都是自己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坐靠窗的位置，下课可以晒晒太阳，或者看着窗外发发呆也可以，现在有了“同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习惯。“嗨！你好呀！又见面了！”他看见了她，热情地打招呼，露出了整齐的大白牙，开心得像个小孩子。她被他的行为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也还是有礼貌地回应着他的问好。她一坐下，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这说那，很自来熟，不过，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浅浅的梨涡，眉眼弯弯荡漾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对了！我叫苏镔，你呢？”他在等着她的回答，眼里的期待已经藏不住了。

　　“我叫尤柔，很······很高兴认识你！”她有些期待和这个有趣的大男孩的故事了，她也笑了。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很暖，很撩人。

　　寒假补课时间很短，认识彼此之后，补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而接下来最后的十天里，原本陌生的两个人，却在一点点靠近彼此，靠着这些那些相同点聊得天花乱坠，青春懵懂的两颗心在慢慢地靠近。她喜欢吃辣的，和他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偷偷给他的菜了加了小辣椒，看着他辣得眼睛直流眼泪，她在一旁幸灾乐祸却随手递上一杯凉白开；她怕酸的，偶尔也会被他“报复”误吃了柠檬，五官酸得皱成一团，他也在一旁拍手叫好；她喜欢看动漫，他也喜欢，所以他们会在一个个下课的午后，一起看一部又一部的动漫，她看着动漫笑，他看着她笑，眼里流露出开心和满足，她哭，他给她递上纸巾，自己也红了眼。她可以在他回应得慢一点的时候就冲他闹脾气，在他面前没有在家里作为长姐的拘束，她可以像妹妹一样撒娇，有求必应，她觉得他就是那束照亮自己枯燥的小世界的光，格外珍惜和喜欢。他也看着她表现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和美好，宠溺的眼神和无尽的大海一样深，呵护着这个女孩的温柔和善良。

　　终于，补课结束了，他却告诉她，他要走了。原来，这里不是他的家，他想外婆了，就让舅舅带他来外婆家，陪陪他觉得孤单的老人。谁知外婆老年生活比他这个年轻人的活动还丰富多彩，所以他只有晚上才能和爱玩的外婆唠唠嗑，不能一整天陪着外婆，他就随便报了一个补课班，消磨时光又不耽误学习。只是他没有想到会遇见她，那个慢慢在他心里扎根的女孩。他在犹豫，他知道，如果开始，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有三千多公里，如果选择沉默，这可能会成为一个遗憾······最后，他选择了前者，表白没有仪式，知道她喜欢看书，就送了她一个书签，上面是他自己刻的四叶草。她答应了，情窦初开，遇见了那个对自己好，可以逗自己开心的男孩，天真纯粹的喜欢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她甚至觉得，哪怕异地也可以很开心地在一起直到下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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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开学了，学校不让带手机，他们就选择了最浪漫的通信方式——给彼此写信。虽然距离很远，等到一封信要大半个月，但是她觉得很满足，看着他的一字一句，就好像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他，原来“见信如晤”是这种感觉！两个人精心挑选信纸、信封，甚至是邮票也是千挑万选。她会花上一节课的时间，一笔一划地将思念倾注在薄薄的信纸，然后在一个休闲的午后，带着祝福把信投进信筒，像是放飞了送信的白鸽，眼里溢出欣喜和期待。他会偷偷给她寄些小零食，她也攒钱给他买篮球作生日礼物，他们没有吵过架，比两个人的恋爱更像恋爱。他们也没有影响彼此的学习，她的成绩在中上进步到了年级前十，他也一直保持在首位，他们成了同龄人眼中的学霸情侣，让人羡慕得发疯。暑假，他来不了找她，就和她整天整天得打电话，在电话里聊日常，聊各种有趣或无聊的事情，聊累了，他给她唱歌，哄她睡觉。在什么也做不了的年纪，只能用最苍白的语言去描绘最华丽的感情，做着最美好的梦，期待着空白的一无所知的未来。

　　好景不长，似乎所有的浪漫故事都逃不开一个“虐”的情节，他们也不例外。冬至当天，她收到了他的分手信息。她一开始还以为在开玩笑，当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抖得不像样了。她尝试打通电话，却一直被挂断，她苦苦哀求，眼泪混合着鼻涕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她无暇顾及，她只想听到他的理由。最后，通了，她哭得更厉害了，电话那边也传来抽泣声。

　　“为什么？”她先开口了，紧张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对不起，我不能在你身边，我不能······”

　　“我们说好了可以坚持下去的！”她的情绪有些崩溃，抓手机的手已经冒汗，是紧张也是绝望。

　　“我······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分开吧，对不起。”

　　“你······”话没有说完，他已经挂了电话，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双眼无神，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母亲进门看见了狼狈的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心疼地抱住女儿：“没事的，没事的，会过去的！”而她已经没有了意识······

　　她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到头来成了笑话，成了别人落井下石的话柄。不久后考试，成绩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班主任找到她，强制她删掉他的所有东西，她也顺势辞掉了所有职务。曾经闪闪发光，骄傲得像只金孔雀的女孩子，现在变成了尘埃里最悲哀的一粒尘，眼里没有了生机，死气沉沉。她不再爱笑，举手投足间全是冷漠，像大部分失恋的女生一样，她也不免俗套地选择了堕落，叛逆，幼稚得以丧文化为荣。可是后来，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活泼开心的样子让人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像以前一样和朋友说说笑笑，和以前一样和老师们愉快地讨论问题，也乖巧得让家里人觉得不对劲，只是没有人过问，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要过去的时候，她遇到了他的朋友，朋友告诉她，其实苏镔是个孤儿。她愣住了，难怪那个时候他从未提交他的爸妈，一直都是叔叔和姑姑。但是接下来的话让她伪装了那么久的平静瞬间崩溃。“苏镔有了另一个女孩子了，是同班同学，那个女孩子可以天天陪着他，他很开心。”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从左眼角快速落下，一颗、两颗，最终泪如雨下。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女孩子和他温存的画面：一起上下学，一起用同一对耳机听歌，一起看电影，拥抱，牵手，甚至接吻。她痛苦地蹲在地上，捂住心口，张开嘴想哭却发不出声音，眼泪也没有再掉下来。她想到半夜偷偷躲在卫生间里哭的自己，想到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的自己，想到假期里没日没夜地锁在房间里哭的自己，想到了绝食住进了医院父母焦急的神情，想到那些所谓的“深情”的种种结果只是感动了自己，她的心就像是受着绞刑一样痛，连胃都开始抽搐，全身发麻，手在不停地抖着，最后，她再也撑不住了，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多的时间去哭了，因为已经高三了，她说过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她开始一点一点把功课补回来，成绩渐渐有了进步并慢慢稳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回不到原来的水平了。高考前，母亲来送饭菜，因为不能出校门，只能站在栅栏处“两两相望”。居高临下，她看见了母亲的白发，已经明显得很刺眼，原来，母亲已经老了呀。她突然鼻子一酸，眼睛红了。母亲见状，满脸着急，却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怕自己的一不小心又触及她的伤心事。看到这样的母亲，她强忍住眼泪，对母亲笑笑：“没事，有点咸了。”母亲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的模样更是让她痛苦万分，自己竟然为了不爱自己的人伤害了那么爱自己的人······

　　不久，高考如约而至，一个月后，成绩出来了，她选择了一所211大学，家里人松了一口气，她只是平淡地笑笑，心里的波澜却翻涌不止。就在成绩出来的前三天，是他们以前约定了要见面，好好在一起的日子，但是物是人非，此时已非彼时。但是他打来了电话，话里是她听不出来的情绪。

　　“尤柔，对不起，以这种方式告别，我很抱歉！”他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出声。“其实我也想和你走到最后的，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们，给不了彼此陪伴，那个时候的我也最需要陪伴。对不起，对你说了那么残忍的话，你很优秀，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但是现在，我不能再喜欢你了，我伤害过你，没有资格再说守护你了！”说着说着，他哭了，但是她还是没有说话，心里平静得可怕。“最后一次了，尤柔，我爱你，再见！”

　　“好，再见！”她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挂了电话，鼻子酸酸的，但是没有哭。俗套的剧情看似结束，但是生活还是在继续，纠结了两年，她删掉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唯独留着网易云音乐，因为里面所有的歌都有故事，都有情绪，都有特定的场景和回忆。偶尔他会在这里发信息给她，但是她都没有回，只是会安安静静地听歌，一遍又一遍循环着遗憾，听着自己的故事从别人嘴里唱出来，开出了满是遗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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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开学了，大学生活忙碌而充实，也很开心，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做着自己开心的事情，让她没有时间再像以前那样沉浸在伤痛里。她可以继续写小说，继续看自己想看的书，不出意外的话，她正在准备自己写一本书。爱笑的女孩运气真的不差，在最后的一个月里，她也遇到了一个很疼她的男孩子，处处为她着想，逗她开心，也陪她一起学习。他们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听歌，牵手，散步，拥抱，蜻蜓点水的晚安吻，是她以前就渴望的安全感。

　　时间过得很快，大四了，准备考研的她把男孩带回家见爸妈，但是爸妈似乎很担心，好像在处处提防着男孩，害怕她又走上老路。所以爸妈和男孩的对话，句句话里有话，她听得很不是滋味，所以在饭桌上，她忍不住和父亲吵了起来，负气走出来家。她多好害怕啊，那些美好再一次破灭，曾经的那束光让她丢了半条命啊！她难过地蹲下去，把小小的脑袋埋进胳膊里，没有注意到亮起的手机屏幕。
　　“尤柔！”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蓝业？你怎么······”是那个男孩子，他追了出来。

　　“傻瓜，怎么就发脾气了呀······叔叔阿姨也是担心你啊！”

　　“可是这样让你很没有面子啊！”她竟然有些着急。

　　“面子哪有你重要啊！你受过的委屈，在我这里不会有，没有受过的委屈更不会有。有些小东西的出现就是为了治愈某些人啊！你的出现，治愈了我，也让我来温暖你吧！”说完，男孩轻轻吻住了她，她好像一下子都想通了：她以为以前看见的是光，以为光是照亮自己的世界，但是，真正的光是为自己照亮出路，照亮向前的路，而不是困于一角的小小的“世界”。

　　“走吧，叔叔阿姨还在等着呢！”男孩温柔极了。

　　“好！”她看见了手机里的内容，是网易云里苏镔发来的祝福，她还是没有回复，删掉了那条祝福，顺手取消了关注，这回他们真的结束了。她开心地挽上男孩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他紧紧搂住她，怕冷到心尖上的人儿，她也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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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灯火通明的地方，是温暖的家。那是光，她见过的最美的光，她身旁也有光，是她觉得最温暖的光！

编辑 郑桂志

审核 周佳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