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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未尽之时
2023-11-10 12:06 刘菁琳 

文/刘菁琳


  无尽的、冗长的,是黑夜吗?我不知道,在我所不清楚的满屏的、满脑的漆黑中,我看不见我的五指,哦不,是整个躯体;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何种形态存在,意识?可没有躯体的我,是如何保存着我似乎曾经存在过的意识的?还没等我开始思索我是谁之类的问题,倏忽间,一道强光轰炸着我已经不能称之为物质的大脑,恍惚之间我瞟到了前方的散乱的貌似是躯体的物质;一睁眼,我附上了那团躯体,像是个人一般地存活着了。


  我借微光和水潭打量自己,我的头颅位置并不是头颅,反而是一团火的形状,好在躯体机能都十分正常,只是身着囚犯服装。还来不及喜悦,我的困惑以及昏暗的似乎危机四伏的周围,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似乎是个牢狱,斑驳的石砖墙刻下了诡异的字符,窗口的围栏早已发锈,缠绕着几缕蜘蛛丝,地上延伸至墙上的血迹早已发黑。正当我思索应当怎么办之时,前方传来光亮,我壮大胆子,向前走去,前面是一班似是同一种族的人,有背着瓶瓶罐罐的药剂的,有带着石器的,为首拿着大剑的族人最先和我说话,他友好地向我讲述了这个监狱的概况,并让我逃出这个牢狱去探索这片土地的真相,尽全力地解救这个国家。我十分纳闷,心想为什么要让我,这个全然不知又手无寸铁的人来解救这个国家,没等我开口发问,带着石器的族人向前递给了我一把长刀,并低声呢喃道:“又是新一副身体,好好利用它”,之后便推我上路。


  没走多久,似乎又有一帮人在前方徘徊着,我急忙向前跑去,想问个大概。刚到跟前,我就吓呆了,眼前的“人们”,它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丑陋的外貌、扭曲的姿势、奇怪的颜色和青筋暴起的皮肤、全身各处的粘液、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和思考能力。惊吓未缓,它们便向我冲来,用尽全身的利器向我袭来,情急之下,我想起先前的一行人给我的长刀,向它们刺去,虽然丧失了“人”的形状,但它们仍保留着“死”的生命特征,也导致我保有着终结了一个生命的愧疚与恶心,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继续走下去,逃离这个鬼地方。我摸黑探索,标记着每一条分叉路口,记录走过的每一条路线,汇集成一幅地图,终在最后一条路上找到了出口,我急忙跑出去,去迎接第一缕自由、解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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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眼前的画面让我心狠狠往下沉,我站在高处,底下的本应该是居民的生物已经不成人样,全然是刚刚所遇见的那个生物的模样。一见到我,它们就向我飞扑而来,我只得迎击……一番搏斗过后,我得以幸存,但失去希望的我,剥夺如此多生命的我,也全无活下去的欲望;在我正要终结自己性命的时候,前方一座高大的雕像闪耀着的光芒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走上前看去,那宏伟的雕像戴着王冠,似乎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下面的石刻的文字也印证了我的想法:“王,我们的英雄,在我们被殖民的那段最黑暗的时光中,是他给予了我们光明--他带领人民打败殖民者,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他是岛屿众望所归的唯一,他在民众的期待下最终登基!”但新写上去的文字却又是成篇成群的谩骂,是各种污水,是各种欲意要摧毁这座雕像的痕迹。与其损毁了这些“人”的生命后无知的死去,不如做点什么相对有意义的事情吧,我决定在死之前找到事件的真相,或许这就是当初所遇上的人让我所做的事情。


  在又一波的自我防卫后,我向它们祈祷,我的内心也从愧疚逐渐变为冷血和麻木。我从在通往这座王国的监狱、下水道、钟楼、大大小小的村落的大道上穿梭,在无数个房间寻找收集与这个国家相关的资料,逐渐了解到这个王国正在爆发的疫病和国王的胡作非为;我借拼凑出的路线画成地图,按照它的指示去往大桥、山洞、地窖,与那里还留有语言能力的其他种族交谈,他们对我那和蔼可亲的态度让我熟悉,可它们以及最初遇上的那行人的眼神是一样的无奈。我大概知晓了一切,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山巅上的城堡,是时候该了结一切了……


  我没想到这场疫病波及范围这么广,连高高在山巅的城堡也受到了牵连,里面的守卫无一例外地都成了疫病下的傀儡,身着光辉不再的盔甲,手拿已然钝掉的武器向我砍来,我沉默着回击,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的机器,直到我的从四处寻来的各色武器都无法参战,直到我的全身都已是污印,直到我的周围都陷入沉寂,直到……直到我来到国王跟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个无可救药的混蛋!”我大喊道,可面前的人对我的指责没有一丝反应,“你已经冷漠到如此程度了吗?”我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却发现手中的躯体像是植物人一般没有反应,我伸手想要试探他的鼻息,因气愤颤抖的手触碰到了他的脸颊。就是这么荒宏的时间里的千千万万分之一瞬,熟悉的强光再次笼罩着我,又是那样的一眨眼,我竟然到了国王的躯体上,成吨的记忆涌入的脑内,在痴坐在地上回忆起从生到死的历程之后,我总算弄清了一切,但随之而来的,是那不可原谅不可救赎的,生理与心理上的痛苦。


  我出生在这个王国的平民家庭,上一任国王是岛外前来殖民的头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在他欲将奴役我的家人的时候,我与之抗争并被逮捕至监狱,我的家人们也惨遭荼毒;当然,他的暴行让王国的所有人奋勇起义,我成为了他们中的一份子,我召集各族反抗殖民者的军队,我以血夺取了暴君的生命;就如上述的雕像刻字所言,我被岛上各族居民推上了王座,开创了新一个光明的国度。我大兴土木,起初是为了岛民,最后完全是为了自己,像历史中的每一位君王一样,我害怕着我的青丝落尽,我不愿我的大权将尽,我还望与我的妻子多享受山巅的夕阳。不顾先前共同奋战的将士与能人谋事的忠言劝谏,我吩咐药师为我炼成不老的草药,可结果没一次是成功的,我将药师发配到植物园,决定正面赴死。


  此时,一位穿着斗篷背着针筒与药剂的神秘人士前来举荐自己,他自称收藏家,他用脚丈量过王国的每一寸土地,知晓每一种病的解药,收藏了许许多多奇珍异宝和神秘药草;他告诉我,彼时彼刻,王国的另一端受到了陨石打击,陨石形成的红色矿石让四周的村民都年轻了十几岁,用这种矿石磨炼成粉必然可以为我做成不老药。


  我同意了他的方案,我为他修建了实验所,命令所有囚犯去开采矿石,他也没让我失望,最初的几次服药让我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起来。我加大了开采的力度,但也正是此时,红矿石带来的副作用显现出来了,周围与之有接触的生物在月圆之夜全都变了一副模样,和我初次见到的那个“人”一样的模样,损毁着周围的所有。可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暴动,我一面继续服药,一面命令军队前去镇压,可想而知,这场疫病随之传播到岛上的所有地方。这那时的我仍然冥顽不化,只是将被感染者押入监狱,甚至放任小岛与外界的出入。当我的城堡出现第一例疫情的时候,我才彻底被叫醒,准备御驾亲征了结疫情,可身体并不像刚服用不老药一般年轻力壮,我甚至在多次睡梦中,感觉到我的灵魂正要冲出我的躯体,我质问收藏家,他大笑着并不说出真相,我在盛怒之下将它杀死,却也无济于事;同时,我的王后气愤于我的傲慢与顽固,带着将士们一同前往港口关闭灯塔。妻子、将士、收藏家的离去让我孤身一人,身体的老化让我无能为力,我用我最后一丝良知和出窍的灵魂找上了时之神,祈祷祂给我解救民众的机会。


  “时之神,我谨向您献上我所有的赞歌、毕生之财力、我所获的的所有古老的神话卷轴乃至我的生命,祈求你赐予我拯救这个国家的能力。”


  时之神以祂普爱的目光看向我,“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不希望民众受伤与死亡,但这场疫病的到来不是我所能阻止得了的,我只能赋予你一次又一次再生的能力,这场疫病靠你自己解决。”


  我让仅存的忠实家臣待在监狱唯一的安全点为我寻找再生的躯体,在时间的每一支线里寻找可能。可能是时之神的能力有限,我的每次重生好像不能获得前世的记忆,不能去往正确的时间线。于是我写下这篇日记,我的下一任生命,希望你能再创之前的小岛的光芒。


  我就此搁笔,关上本子,褪下国王华丽的服饰,换上囚犯的衣裳,召唤出时之神,希望让祂在我自杀死后将这本日记交给下一任。


  “时之神,我希望您能再次动用您的能力将这本日记交付到正确时间线的我手中。”


  “这次怎么不向我献上你的一切了?我高贵的王”,同时,祂将祂的伪装卸下,撕烂我的日记,是收藏家!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还活着?我不是将你杀死了吗?


  “愚蠢的家伙,本神明乃是贪婪之神,打发时间来这里玩玩,现在我玩累了,是时候告诉你这只蒙在鼓里巨久的负鼠一切再换个地方玩了。我在你向那个管时间的乞讨之后便赶走了它,并掌管着从那时到现在的时间线。每次撕烂你的破日记都在加深我的无趣,有我在,你不可能成功的。”它大笑着,把我掐死,丢到了监狱,一溜烟离开了。


  我闭上了眼,连我的灵魂也随之幻灭。


  “这个国家不可能再有救了,别了。”


  可我不知道的是,在消亡的最后一瞬,一只负鼠沾染上了我的最后一丝灵魂,冲向了监狱安全点……


编辑 杨玥

审核 李紫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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