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诗萱
“这是一场梦。“陈思想。
蘅皋向晚，陈思不知为何将自己安排在长川之畔。正如冥冥之中的预感，眼前之景如波光聚散，四合渐暗，江水如珠般泛着荧光上升。一阵流风飞卷而过，露珠凝雪，中有一丽人随风而来，髣髴飘飖，璀粲华琚。丽人只是含笑未言，回身渐隐在江雾之中。陈思想上前挽留，一脚踏入江水之中。瞬间一切如水泡迸裂，只留他的意识向下坠落。
一阵歌声缠绕过来，陈思感觉猛然一坠，又落入另一个浮梦之中。他撑起发沉的头，眼前所有的景象一同旋转，清醴、金觞、肴馔、舞女。两个侍女将他扶起，一路引向园中。园中昏暗，无法视物，陈思只能一路跟着侍女手中仿佛魂灯般的灯笼。似乎绕过了一座假山，四周骤然亮了起来。一座琉璃瓦六角亭映照出烛火摇动的辉光，让他忍不住阖上双眼。身旁的侍女拨开缦帘，倒流香烟如水般倾泻而出。他只看到一个穿着黑金妆花缎大氅的身影。
那人浅笑：“你醉了?”
“是，我是醉了，我……”在说出口之前陈思又一次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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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坐在步辇之中。这是一个晴夜，一阵微凉的风将他吹醒了，眼前之物骤然清晰。一处带湖的园子，依势而建，遍植秋兰松乔，湖中波如碎金，浮花娉婷。前一座步辇在众人拥护下缓缓向前，陈思想看看前人的模样，却只看到飘摇的仪仗。
众人在湖前停下，那人唤他上前观赏池中的莲花。陈思望向水中，看到两张相似的脸，他突然生出莫名的热切，渴望将这个人细细看遍刻进脑海，却被眼前的朱华绿池魇住了。
眼前的朱绿二色如水面扩散开的颜料，逐渐占满他的视线，他听到那人说：“子建，寿命非松乔，谁能得神仙。遨游快心意，保己……”
池中的朱红不断拉长变幻成一个身着赤黑冕服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上受禅台。只留一个难相追随的背影。
焕焕其华，烨烨扬芳，众擎牙笏，山呼万岁。
君若清路尘，妾如浊水泥，从此各自异势浮沉，鲜有合时。他要去鄄城做一个庸碌的侯爵，不是佐王之臣，更不是同胞兄弟。
再次相见陈思便是罪臣，身着重枷伏地候审。凝视着青砖和延伸至君王脚边描金涂红的地台，他想这也许就是解脱，抱负和忌惮都能随身死消散。可他却像多年前被兄长挑破罗网的黄雀一般盘旋飞离了。
陈思第一次感受如此长的梦境，一半辗转颠沛，一半毫无涟漪。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直到君王巡狩，他终于在刻意的忽视中被提起。君主似乎又变回了兄长成为了明主。陈思不由想起了当年共度的金戈铁马、日夜吟游的岁月，想起了他捐躯报国、得展功勤的夙愿。但是天高察卑，神明莫听。君王死了，他的机巧如神的公子成了一往不返的文帝。
他回京哀悼，跪拜明堂之上的现任的君王。年幼的君王走下地台，伸手搀扶。陈思抬手，却只抓住了生凉的锦绣。
陈思退出殿门，转进西园。嘉木摩天，列宿参差，一切正如当年那个夜晚。远望，高坟郁兮巍巍，松柏森兮成行。一位侍女寻来送灯，却只见一只黄雀消散在夜色中。
编辑 王诗萱
审核 雷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