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瑷歌

　　风，或疾或徐；人生局，或顺风或逆风。

　　徐风，是缱绻温柔的阵阵春风，是与老风铃窃窃私语的阵阵微风，也是炎炎夏日里刮去粘腻的清凉穿堂风。疾风，是暴风雨天的推波助澜者，是峥嵘岁月中的鼓动旌旗者，也是策马奔腾时耳边呼啸者·····

　　顺着徐风，是选择诗意栖息在大地上这一生活方式，看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顺着疾风，是经历一场说走就走的荒野探险，惊喜与刺激使得体内肾上腺素飙升；逆着徐风，是一个孩子兜里装满了糖果饼干躲进“秘密基地”的叛逆计划；逆着疾风，也是最危险的一种——随时准备要穿越未知森林的紧急任务。

　　他们都说要学丹柯，掏出心脏，照亮黑暗森林。

　　在他们眼里——心脏似乎有种永远不会熄灭光亮的无穷力量，唯有付出心脏的跳动和脉搏的搏动全都停止的代价，才可以拥有“悲剧式英雄”的桂冠。得体地活着本就困难，当经历过浸满了血泪的风与霜，风与雨后，仍要以矜持且得体的姿态去诠释苦难英雄的范式，悬在我们每个人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闪着诡异的光。

　　如果我要穿过人生森林，我更愿意逆风执炬，向星辰下令，停泊瞩望，做风之君主，做暴风雨中的海燕，做不改颜色的孤星。火炬之火飘向的方向指向我们来时的路，照亮的却是前方未卜的路。火炬之光随时看可能熄灭，可是熄灭又如何？聪明的人类总有方法点燃它，并且他们此时的心脏仍在跳动，他们生命的延续仍然。

　　我想起，那条必走的路上满是风亲吻过的荆棘。

　　那些刺，是刺伤人幻想的现实环境，也是自我内心防御的外化。父母语重心长教育着孩子：“ 多吃点苦才可以成长。” 老师高举成绩排名表，扯着嗓子喊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媒体大唱颂歌：“ 多么伟大呀！那些女医务工作者在女性生理卫生资源不足的情况下仍坚持工作数十个小时。” 创设苦难的被动成长教育方案或者歌颂苦难而非解决苦难的避重就轻心理掩饰了背后的真相—— 荆棘背后仍是荆棘，伤痛背后依然是伤痛，不过是层层包裹、层层掩盖后难以寻其本质。他们闭上眼睛，绕开真实人生，熬成一碗浓稠到粘嗓子的心灵鸡汤，好言好语地哄着让我们喝下。我并非苛责其中必要的“正能量”营养，只是鸡汤再好，风愈大，碗愈可能翻覆。

　　我想起，那个终要起步的岸边满是风吹拂过的泥淖。

　　如果不慎掉入泥淖，越挣扎，越陷越深。人们天生有要强的“ 痛苦之身” ，一旦被激发，倾向于在心理上制造痛苦，并从中寻找自我存在感。他们往往对现存的幸福感到患得患失，在苦难来临时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就知道幸福不会长久” 。如果我们亲眼目睹他人在泥沼中挣扎，却只是捕风捉影，为泥沼的存在而庆幸有歌颂的理由，或者只呼吁关怀远方的哭声，而对身边的悲恸不闻不问，这无疑是对人类共情能力的一次挑战与亵渎。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人生就是这般迷人，风也会有喘息之时，雨也有    渐止之刻。在顺风顺水的短暂时刻，风翻涌着过往云烟，而我们凝望着疲敝的条条古道，难舍风雨劫后的斜阳。一生风雨且随缘，达则悠然，穷亦悠然，顺更悠然。我多愿抖落一身的黑暗，把自己的梦变成何其芳笔下一只“顺风的船”，勇敢地驶向冻结的夜。

　　“风大时，要表现逆的风骨；风小时，要表现顺的悠然。”

　　我仿佛看见，自己在黑暗森林中逆着风雨，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像是追求普罗米修斯的火源，内心澎湃着热血、本能与爱。

　　我又仿佛看见，风突然改变风向，而我化身鲲鹏扶摇直上，顺风悠然飞翔。

编辑 邓雯娅

审核 游炜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