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家隆

　　

　　１.黑袍子

　“我是上帝婴儿时的襁褓，我是他尸首的裹布”

　　我站在死亡的前头

　　身后是上帝的遗体

　　慈祥的老人，我裹住你庄严的脸庞

　　伟大的造物主，你忠实的仆人和宽厚母亲把你带到这里

　　交给他——死亡，一个尚未显现的潜在

　　同宇宙一样深邃

　　我同样是，黑袍子

　　一件黑袍子，在上面也在下面，在前面也在后面

　　青铜钟轰鸣，我也听到了那宏伟的吼声

　“死去，就是诞生”

　　一百十二个儿童为你吟唱圣曲，纪念你的权杖的熔铸

　　熔铸的大火，从你本身而来

　　一千二百个纯洁处女为你挥洒花瓣，赞美你王冠的闪烁

　　王冠曾在你头上，后来属于了人类的儿子或他们的救世主

　　而第三个声音，来自我的身体内部

　　扛着冰冷棺木的叹息，泪水在折磨我四个痉挛的胃

　　上帝，光辉，清远的河，失速的铁核死亡已经接过你，死亡把你带到远方

　　穿过不可逾越的距离达到不可达到的终点

　　去往一片荒原，一半是永恒光明，太阳高悬

　　一半是永恒黑暗，一万万个极夜

　　黑袍子，黑袍子，叹息的黑袍子，孤独的黑袍子

　　希望来自怒火，一万把斧头劈向我的头颅，我的血从头流到脚

　　从黑夜到黎明，从白昼到黑夜黑袍子，黑袍子，不幸的黑袍子，可怜的黑袍子

　　沿着没有指引的方向，去往没有应许的国

　　瞎了双眼的衰老诗人还在这片枯萎的土地上游荡

　　气息淡漠如幽灵

　　从他嘶哑的喉咙里传出陌生的歌曲：

　“黑袍子，歌唱啊，黑袍子

　　叹息的黑袍子，孤独的黑袍子，

　　　难道受了斧劈，你就流干了血液？

　　　不幸的黑袍子，可怜的黑袍子，

　　　难道失去了上帝之后，你也失去了歌喉？

　　　　唱吧，我在听，

　　　　黑袍子，谁把你创造？

　　　　黑袍子，在非故事的非开头，诞生如何诞生？

　　　　黑袍子，超越了不可超越，人类怎么把自己蒙骗？

　　唱吧，歌唱要坦诚，隐藏的智慧迟早会被窥探，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于是我歌唱，对着空漠的夜，对着涌动的火，我歌唱

　　“黑袍子，你隐藏的大荒谬已经被发现

　　　　黑袍子，你的血将要流干

　　　回到迷的温柔乳房，那是我和上帝的母亲

　　 唯有她是沉默和法则，存在于非存在，使诞生诞生

　　　人类之子，取代了他们的父

　　上帝的死讯已经传到地球，人类之子，攀爬上那座高塔，

　　　　就要夺取王位和王冠。黑袍子就要死去，

　　　　盲诗人，请你告诉飞鸟和他的自由，黑袍子就要死去

　　　　离开这片衰败的土地，把上帝的死讯带给愚昧的羊群

　　　　他们缺少一个意志，而你必须找到它

　　　　让光照亮万物，时间将会重新抬起头”

　　　　黑袍子，死亡，坟墓被遗忘在角落

　　　　此时，盲诗人听到了来自地球的欢呼，他带着消息踏上了路

　　　

　　　２.人类之子

　　我是王冠，我是王位，我是权力与征服

　　我是新法则，我是血和火，我是一切剑和太阳的王

　　用大火和血液熔铸了我的武器，黄昏的猫头鹰叼来

　　为生存而折断的老橡树的骨

　　我的子民，身体，欢呼

　　幽暗的河，光明的河，他们都不再重要今夜，

　　火焰在狂舞，黑矛与鼓声围绕着火在狂舞

　　火焰劈开我的头骨，也劈开大地还有黑夜的胸膛

　　跃动的红色，骄傲的红色

　　奔跑

　　和拿着火把的双手一起

　　奔跑星光发出如水的低语，高举火焰的手，和火焰一起，

　　　　　　逃出伊甸园——上帝的幸福猪圈

　　于是成为上帝本身

　　　　　　人类之子登上高塔，王冠已经在他头上，灿烂如中子星迸射光芒，万物被照亮。大地上建起了一万座高塔，王命令全人类居住在内，高塔直通天堂。

　　人类之子，已经完成了一次超越，王冠的光芒使他看到了星辰的存在

　　他学会了使用王冠的眼睛，学会驾驭自己的新法则,

　“我，一个新的中心”。

　　　　盲诗人远远望去，发现飞鸟已不见踪影

　　　　从山巅到塔城，到处是热闹集市，羊群的噪音和粪便使盲诗人厌恶

　　　　愤怒公牛从西方奔往东方，

　　　　一只断角的公牛，身上插满了剑

　　　“盲诗人，你看到了迷了吗？

　　　　我由她生育，受她命令而奔跑，我从黑夜跑到黎明，从白昼跑到黑夜

　　　　而这一路我只能看见腐烂的爱情和空虚的梦

　　　　大地已经被这些东西所占据，而你，盲诗人

　　　　你的剑在哪里，没有剑你如何抵御我的怒火？看到我残缺的角根了吗？懦夫们用阴谋折断了我的角尖，

　　　　但是他们无法永远无法使我停下，倘若你试图接近羊群，

　　　　记得拿上你的鞭子”

　　　　公牛从‘此’奔向‘后’，而盲诗人知道‘后’只是一个假象，公牛的奔跑只是一个假象

　　　　盲诗人离开这里，离开了羊群，他听说迷那里有一个意志，那是羊群所缺少的，而飞鸟已经提前到达

　　　　于是他去往迷那里寻找飞鸟的踪迹

　　　　　　

　　　　３.迷

　　迷在开始前，在结束后等待着飞鸟

　　飞鸟站在迷的肩上，冰冷的荒原

　　神奇的魔力归于语言，而飞鸟高居语言之上

　　世界的块状结构，源于分解的公牛或时间，而飞鸟在它的下方

　“一个结束，新的开始”

　　　　死亡显现，露出了它的面目

　　而死亡此时也到达了结束和开始

　　飞鸟看到开始和结束

　　于是飞鸟到达了结束，也到达了开始

　　而迷在它们之外

　　　“超越不可超越，因此回到起点”

　　　　飞鸟看到超越和起点

　　　　于是看到了迷的一部分

　　　　盲诗人缓缓走来，他逐渐从本质回到，本质从死亡回到，死亡物质已经无法误导他的方向，他也停止了对答案的追寻

　　　　他和飞鸟一样，看到了迷的一部分，却无法看到迷本身

　　　　死去的黑袍子依然遮蔽着她的面目

　　　“看到自己，你将看到我”

　　　　飞鸟和盲诗人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对方，

　　　　于是他们看到了迷本身，一个待产的孕育，也找到了意志——光，黑袍子的预言实现　　　　

　　　　孕育成为一条延伸的直线，成为一个完美的弧度

　　　　成为色彩和形状，成为流动和凝滞

　　　　成为一个等待走向存在的形式

　　　　一切等待意志的重新开启，意志已经来到这里，尽头，新的故事在此时还未开始

　　　　而上一个故事已经结束

　　　　意志，一个选择，只有唯一的

　　　　生存还是毁灭？

　　　　剑高悬在万物的头顶，一切等待一个选择

　　　　意志从结束跨越到开始，它成为了，光，或本身

　　　　唯一的，此时此地，诞生

　　　“遗忘往昔，唯有记忆多余”

　　　　时间记住了这条法则于是答案与问题分离，

　　　　迷再次隐藏了自己的面目

　　　　本身从本身分裂成对立，二者又再次统一

　　　　开始从开始走向开始

　　　　而光先于开始达到了尽头在一个新的完成上正准备照亮一切

编辑 姚金媛

审核 郑桂志